缅北的雨季如期而至,滂沱大雨冲刷着山峦与丛林,却冲刷不掉野人山根据地日益升腾的炽热气息。练兵场上的喊杀声穿透雨幕,兵工厂的锤打声与雨声交织,《东方战报》的油墨在潮湿的空气里顽强地散发着它的讯息。林晓站在指挥部扩建后的了望台上,望着这片在他手中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如今已颇具规模的基业,心中却并无多少志得意满,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以战养战”的策略成效显着,“东方旅”兵强马壮,声威远播,已成为插在日军缅北战线上的一柄真正利刃,连盟军东南亚战区司令部的简报中,也频频出现“LIN Xiaos Brigade”这个代号,并将其评估为“极具战斗力和发展潜力的敌后武装力量”。
然而,力量的膨胀,也意味着走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
来自重庆的嘉奖和晋升令愈发频繁,措辞一次比一次恳切,甚至隐晦地提出了“率部归建,委以重任”的意向。但随嘉奖令一同到来的,还有军统王特派员那日益不加掩饰的“提醒”和“指导”,以及关于国内战场“某些部队”因不听号令而遭遇“整顿”的“善意”警示。
盟军方面,安德森和詹姆斯带来的已不仅仅是物资清单,更有带着试探意味的“合作建议”。詹姆斯中校在一次私下会谈中,甚至直言不讳地提出,鉴于“东方旅”卓越的敌后作战能力,史迪威将军有意将其纳入盟军在缅甸战场的特种作战序列,享受盟军后勤和空中支援,但需要接受盟军统一的作战指挥和必要的“军事顾问”。
就连那位一直低调行事的李先生,也在近期一次非正式交谈中,意味深长地提及了国内局势的复杂与未来道路的艰辛,并暗示“在海外打出一片天地,积蓄力量,以待天时,亦不失为一种选择”。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核心问题:“东方旅”的未来在哪里?林晓个人的未来在哪里?
是听从重庆的召唤,率领这支精锐之师回归国内战场?那里是他的祖国,有四万万同胞正在浴血奋战。但回去之后呢?是成为派系倾轧的筹码,被投入某个绞肉机般的战场消耗殆尽,还是因为“不听调遣”、“背景可疑”而被缴械瓦解?老蒋的手段,他通过历史早已熟知。
是接受盟军的“招安”,成为他们战略棋盘上的一枚高级棋子?这或许能获得更充足的补给和更广阔的舞台,但代价将是失去独立性,成为别人手中的刀,甚至可能在某一天,被用来对付自己不愿对付的目标。
还是……继续留在海外,依托这片亲手建立的根据地,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就像李先生隐约暗示的那样,在这里壮大力量,等待时机。但这意味着远离主战场,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割据”,必将承受来自各方更大的压力和“军阀”的指责。
每一条路都充满机遇,也布满了荆棘和陷阱。这是一个关乎个人命运,更关乎这支数千人队伍生死存亡的抉择。
深夜,林晓再次将查理、张三、赵劲等核心成员召集到那间僻静的木屋。雨水敲打着屋顶,声音密集而压抑。
林晓没有绕圈子,直接将目前面临的三种可能选择,以及每一种背后的利弊风险,坦诚地告知了众人。
“……情况就是这样。”林晓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回国内,前途未卜,吉凶难料。跟盟军走,可能失去自我,沦为工具。继续留下,则要面对更孤立的局面和更恶意的揣测。我们,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
木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雨声哗哗作响。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沉思。这不再是讨论一次具体的战斗,而是决定整个集体命运的战略抉择。
查理推了推眼镜,首先开口,语气谨慎:“旅座,从感情上,我渴望回归祖国,与国内同胞并肩作战。但从理智上,国内政局复杂,派系林立,我们这样一支‘异类’部队回去,恐怕……难有善终。盟军方面,条件优厚,但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计。我个人……倾向于暂时保持现状,利用目前盟军有求于我们的时机,进一步发展壮大,观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