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松鹤楼。
依旧是那个雅间,只是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
曲掌柜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再无之前的精明倨傲。
他颤抖着手,在秋白带来的新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
收购价,比张家最初的开价,低了足足两成。
并且,张家不再承担松鹤楼原有的任何债务。
秋白拿起契约,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收入袖中。
她看着面如死灰的曲掌柜,淡淡道:“曲掌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姐让我转告你,杭州城内的米行,以后就不要再去赊账了,张家,不欢迎不守规矩的人。”
曲掌柜浑身一颤,瘫软在地。
这意味着,他在杭州城,几乎已无立足之地。
秋白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脚步微顿,侧头对陪同前来的、一脸阴沉的张清续道:“清续少爷,小姐还说,自家人的钱,赚起来更要小心,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别碰。”
张清续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脸上火辣辣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次一败涂地,而且败得无比难看。
消息很快传回了张府。
听雪阁内,张清辞正在抚琴,琴音清越,却带着杀伐之气,冬晴在一旁安静地煮茶。
秋白躬身禀报:“小姐,松鹤楼已拿下,曲掌柜签了契约,价格比预期低两成。”
“三房那边…清续少爷,似乎很不高兴。”秋白有些犹豫说道。
张清辞指尖在琴弦上一按,余音戛然而止。
她端起冬晴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不高兴?那就让他不高兴着吧!”
“松鹤楼接手后,与望江楼打通,重新修缮。
“名字…”,她略一沉吟,“就叫‘云鹤间’。”
“是。”秋白应道。
“另外”,张清辞放下茶盏,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三房院落的方向,冷冽如冰,“去查查,张清续除了松鹤楼,还在外面有多少私产,一并记下来。”
“是,小姐。”
秋白心领神会,小姐这是要彻底摸清三房的底细,以防他们再暗中搞小动作。
秋白退下后,张清辞重新拨动琴弦,这一次,琴音变得越发铿锵激越,如同金戈铁马。
夜色正浓,张府“听雪阁”内,灯火通明。
文侍春韶垂首立于张清辞面前,将打探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小姐,查到陆恒此前确在城西李醉处落脚,只是奴婢去时,人已离去。”
张清辞正对镜由冬晴梳理着长发,闻言,镜中那双清冷的眸子微抬:“哦,去了何处?”
“据李醉身边那个叫李漓的书童说”,春韶回忆着那少年一脸纯真无邪的模样,“陆恒经由李醉引荐,已北上前往大燕游学去了,那书童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大燕?”
张清辞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倒会挑地方,李醉就是那个与苏明远交好,有些才名,却整日醉醺醺的隐士?”
“正是。”
春韶点头,“奴婢也是不信,便借口久仰李醉先生才名,这人喜好美酒,明日奴婢携两坛三十年陈酿‘女儿红’再去拜会,一探虚实。”
第二天,当春韶提着那两坛泥封老酒踏入小院时,李醉正歪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打盹。
酒香飘来,他鼻翼翕动,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目光灼灼,仿佛饿狼见到了血肉,直勾勾地盯在酒坛上,竟完全忽略了容貌清丽的春韶。
春韶心中顿时一阵无名火起。
她虽非倾国倾城,却也姿容不俗,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
这李醉,竟视美色如无物,眼中只有那黄汤。
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李醉先生,小女子春韶,特来拜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