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张府那高耸的院墙和紧闭的朱漆大门染上一片橘红,却驱不散陆恒心头的阴霾与焦灼。
他已在府外这棵老柳树下徘徊等待了近两个时辰,目光几乎要将那扇森严的门扉灼穿。
楚云裳被张清辞请入府中鉴赏古琴,这消息本身就透着诡异,让他坐立难安。
张清辞,那个心思深沉,且掌控欲极强的女人,她的每一个举动都绝非无的放矢。
陆恒脑海中不断闪过她的传言,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层层上涨。
他几次想要不顾一切地上前叩门,都被残存的理智强行压下。
此刻暴露自己,以及与楚云裳的关系,无异于将软肋直接送到张清辞面前,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他只能等,在这初秋的凉风里,怀着满腔的忧虑和无力感,煎熬地等待。
终于,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在那夕阳即将彻底沉入远山的时刻,张府侧门“吱呀”一声开了。
先是两名张府的侍女走出,随后,一个他魂牵梦萦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云裳!
陆恒心中一喜,正要上前,脚步却猛地顿住,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暮色中,楚云裳怀中抱着一张看起来极为名贵的古琴。
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往日灵动的秋水明眸此刻空洞无神,整个人失魂落魄。
她走得很慢,步履虚浮,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怀与恍惚之中,就像风雨中凋零的百合,与怀中那华贵的古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云裳!”
陆恒再也按捺不住,快步冲上前去,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楚云裳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和呼喊惊得微微一颤,抬起空洞的眸子,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陌生而疏离。
她的眼神仅仅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让陆恒的心猛地一揪
“云裳,你怎么了?张清辞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张清辞为难你了?”
陆恒伸手想去扶她,顺便接过她怀中的古琴,语气也因急切而带着一丝沙哑。
刚触碰到她手臂时,陆恒却发现冰凉得厉害。
而楚云裳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古琴。
“云裳,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恒的心揪紧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地涌上心头。
她避开陆恒关切的目光,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没……没什么,张小姐……只是请我品鉴古琴。”
“品鉴古琴?”
“品鉴古琴会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陆恒又急又痛,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楚云裳沉默了,但那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陆恒心慌。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落,掩盖住眼底翻涌的痛苦。
半晌,她才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缓缓抬起头,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陆郎,”她的声音轻颤,带着一丝沙哑,“我母亲留给我的那枚玉扣,你当日说,是不慎遗失了,对吗?”
玉扣?
怎么又提起玉扣?
陆恒一怔,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但他还是肯定地点头:“是,那日在西湖摆摊时,追一只游船,后来便发现不见了。”
“我还沿途找过,可惜……”
他脸上露出懊恼和歉意,“云裳,我知道那是伯母的遗物,对你意义重大,是我不好。”
“不见了……”
楚云裳喃喃重复着,目光却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尖锐的质疑,直直地刺向陆恒。
她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眼泪终于滑落,“是啊,你说不见了,可为什么,那枚玉扣,会挂在张家大小姐张清辞的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