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那间小院的。
他手里死死攥着那枚玉扣,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里,几乎要将他的血液都冻住。
楚云裳含泪的眼,金嬷嬷讥诮的嘴角,像两把钝刀子,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街上的人声、车马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而遥远。
就在这浑浑噩噩中,一道窈窕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极淡的冷香。
“这香味!”
陆恒的脚步猛地顿住,混沌的脑子里像是劈入一道闪电。
他霍然回头,只看到一个穿着体面侍女服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那张侧脸,那瞬间对视时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是常青身边那个叫秋白的随从!
他几乎是跑着折返回那家绸缎庄,胸口剧烈起伏,勉强压着喘息,向柜台后的掌柜挤出一个笑容:“掌柜的,方才出去的那位姑娘,瞧着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掌柜抬眼打量他一下,见不像寻常粗人,便随口答道:“客官说的是秋白姑娘吧!她是咱们张家大小姐跟前得力的人,专管着好些生意呢,时常来小店采买。”
张家大小姐!
张清辞!
轰隆一声,陆恒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所有的疑惑、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在这一刻被这根突如其来的线头猛地串联起来。
为什么常青对张家如此熟悉?
为什么他的语气那般霸道,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掌控欲,与传言的张清辞那疯子如出一辙?
为什么张清辞与常青从未同时出现过?
为什么玉扣会诡异地出现在张清辞身上?自己追船丢玉扣那日,正是“常青”在场!
还有,那没有喉结的脖颈,那偶尔流露出与男装不符的细节。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答案浮现在他脑海,带着冰冷的嘲讽。
常青就是张清辞!
他被耍了。
被这个女人像个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从最初的“咨询”白嫖,到后来的船头戏弄,再到如今楚云裳的误会与决裂,恐怕也出自他手。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冰寒的恨意,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颓唐。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可怕的女人,需要找到她的弱点。
念头一起,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沈寒川的旧书铺。
破旧的书铺里,光线昏沉,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墨和潮湿木头混合的气味。
沈寒川佝偻着背,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干布,正慢吞吞地擦拭着一本旧书的封皮。
他的动作缓慢而机械,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的一方窄天,脸上是二十年赘婿生涯磨砺出的麻木,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泥塑。
脚步声让他缓缓转过头,见是陆恒,他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平淡得像在念经:“怎么到这来了。”
然而,当陆恒走近,沈寒川看清了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惨白,以及眼底燃烧着要噬人的怒火时,他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三叔。”
陆恒的声音因极力压抑,变得有些沙哑,“告诉我张清辞的事,所有事,我跟她,有笔账要算!”
“张清辞”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沈寒川那层厚重麻木的外壳。
唰!
沈寒川那总是习惯性低垂、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的眼皮,猛地掀开!
那双原本如同死水潭般的眸子里,竟在刹那间迸射出一丝极为锐利的光彩。
那光芒里混杂着一丝惊诧,一丝难以言喻的的扭曲快意,更有一种被压抑了二十年,早已融入骨血的本能仇恨。
虽然这异样的神采仅仅持续了一瞬,快得仿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