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垂下,渐渐浸染了杭州城的天际。
与周崇易那番暗藏机锋的谈话结束后,陆恒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压力更重了几分。
他带着沈氏三兄弟——沉稳的沈七夜、悍勇的沈磐、机敏的沈渊,穿行在渐浓的夜色中,直奔韩明远的宅邸。
“七夜,安排一下,让我们的人手都机灵点。”陆恒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沈七夜微微颔首,“公子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内外都有我们的人,韩大人府邸周边的几条街巷,也都有眼线。”
陆恒嗯了一声,又道:“李魁那边,有消息吗?”
沈七夜立刻回道:“正要向公子汇报,李魁派人传来消息,他们三艘大船,装载着运往北方的六万石粮草和五万两饷银,已按计划集结在预定河道,他们请示,是否按原计划撤到别处隐藏起来?”
陆恒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告诉李魁,先正常走,但把速度给我放慢,想方设法拖延整个船队的行程,必要时…”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可以制造些小麻烦。
这对他们这些水匪出身的人来说,应该轻而易举。”
“明白。”沈七夜心领神会,立刻招手叫来一名心腹,低声吩咐下去。
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迅速传向了城外波光粼粼的河道。
李魁,一个满脸虬髯的凶悍汉子,此刻正站在为首大船的甲板上,看着手中传来的密信。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哥几个,陆公子有令,让咱们给这船队找点‘乐子’。”
他身边围拢过来几人,都是当年跟着他在水道上刀头舔血的兄弟,如今被陆恒收编,负责这趟至关重要的运输。
“大哥,怎么个弄法?”四当家候吉问道。
李魁嘿嘿一笑:“正常走,慢点走,找点麻烦,这还不简单?咱们是‘水匪’嘛!”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几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很快,李魁的船队“正常”地汇入了北上的官船队伍。
然而,这支船队的速度却莫名其妙地慢了下来。
“老大,咱们的舵好像有点问题,转起来不利索!”一条船上,水手大声嚷嚷着。
另一条船上,则发生了“意外”的缠缆事件,几条船的缆绳莫名其妙地绞在了一起,水手们忙活了半天才解开。
行至一段水流较为湍急的河道时,李魁手下的一条船“恰好”地在主航道上发生了“搁浅”,虽然水并不浅,但那船底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行动迟缓,彻底堵住了后面船只的去路。
整个船队顿时乱作一团,咒骂声、催促声响成一片。
负责押运的一名军官乘着小艇赶来,气急败坏地呵斥。
李魁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军爷息怒,息怒!这破船年头久了,毛病多,您多担待,弟兄们正在全力抢修,很快,很快就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身边的二当家韩涛使了个眼色。
韩涛会意,悄悄潜入水中,在那“搁浅”的船底又“加固”了一下。
麻烦制造得不显山不露水,完美地诠释了何为“专业”,船队的行程被有效地拖延了下来。
与此同时,陆恒一行也抵达了韩明远那处外表看似普通,内里却戒备森严的宅子。
通报之后,四人被引至书房。
韩明远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并未让座,目光如刀,直接刺向陆恒。
“陆恒!”
韩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可知罪?谁让你去招惹周崇易的?因小失大,若是引得他与我们冲突,耽误了北方物资运输,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若是往常,陆恒或许会暂避锋芒,虚与委蛇。
但今日,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迎着韩明远的目光,没有丝毫弱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