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辕的书房内,熏香是上好的龙涎,却压不住那份源自权力的肃穆。
史昀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藏青色儒衫,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方正,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看上去更像一位饱学的长者,而非执掌权柄的户部侍郎,兼钦差大臣。
张清辞依旧是一身清冷的装扮,带着商侍秋白,从容步入书房,敛衽一礼:“民女张清辞,拜见史大人。”
“张大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史昀声音温和,抬手虚引,目光在张清辞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早就听闻杭州张家有位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史大人过誉。”
张清辞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姿态不卑不亢。
秋白静立其后,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盒。
“杭州富庶,甲于江南,而张家更是其中的翘楚啊!”
史昀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茶沫,语气如同闲话家常,“尤其是张大小姐接手以来,这漕运、粮食、酒楼,诸多行当更是蒸蒸日上,连北方军中…呵呵,都听闻过张家的名号。”
他话语微微一顿,看似随意,却精准地将“北方”二字抛了出来,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张清辞神色不变,淡然道:“史大人谬赞,张家不过是恪守本分,依朝廷规制经营,赚些辛苦钱,维持家族生计罢了,北方遥远,民女一介商贾,如何能入军中将士之耳,想必是误传。”
“是吗?”
史昀笑了笑,放下茶杯,目光变得略微深邃,“或许是误传,不过,朝廷近年来用度紧张,北线、西线,处处都要钱粮。”
“陛下仁德,体恤百姓,不愿加赋,我等臣子,更当为君分忧,似张家这般忠义传家的大户,想必也愿为朝廷,略尽绵力吧?”
他话说得委婉,但“为朝廷略尽绵力”几个字,却重若千钧。
张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为难:“史大人所言极是!为国分忧,乃民女本分,只是近年生意难做,漕运损耗日增,各地粮仓维护亦是所费甚巨,张家看似风光,实则外强中干,维持现有局面已属不易。”
“若强行报效,只怕力有未逮,反伤了根本,影响来年漕粮转运,误了朝廷大事,那民女就万死莫赎了。”
史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蔼:“张大小姐过谦了,老夫在户部多年,对这钱粮之事,倒也略知一二,张家根基深厚,绝非寻常商贾可比。”
“更何况,‘破家县令,灭门府尹’虽是俗语,却也道出了些规矩,这国法、朝廷规制之下,万事万物,皆有定数,顺应规制,自然海阔天空;若逆势而为,只怕…呵呵。”
他不再往下说,但威胁之意,已弥漫在整个书房。
张清辞知道,真正的图穷匕见,要来了。
果然,史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当然,老夫也知张大小姐不易,这样吧,既然张大小姐言及经营艰难,不如让老夫看看张家的账目?老夫或可从这账目往来、资金流向之中,为张家寻一处可节省开支、优化经营之道,也好让张家的绵薄之力,出得更加名正言顺,恰到好处。”
查账,这才是他的核心目的。
凭借他户部侍郎的专业能力,只要账本到手,他就有信心从张家明面与暗地的资金、物资流向中,找到通往北方的蛛丝马迹,或者至少,找到足够给张家定下瞒报税款、账目不清等罪名的破绽。
张清辞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
史昀也不催促,只是慢悠悠地品着茶,看似一切尽在掌握。
终于,张清辞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而又坦然的笑容:“史大人一心为公,体恤商贾,民女感激不尽,既然大人有心指点,张家自当配合。”
她回头看了一眼秋白。
秋白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紫檀木盒恭敬地放在史昀面前的案几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