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钦差行辕的书房内灯火常明。
史昀凭窗而坐,手边堆满了张家送来的账册。
他眉头微蹙,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清晰的数字,眼中最初的从容渐渐被一丝凝重取代。
“滴水不漏。”
他放下最后一册账本,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这些账目,从总账到细分,从漕运损耗到粮仓出入,与官府往来的记录严丝合缝,竟寻不出一处明显的破绽。
张清辞交出来的,是一套完美符合朝廷规制的范本。
她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将一切可能授人以柄的痕迹都抹平了,或者说,将真正的核心,隐藏在了这套无懈可击的明账之下。
“好个张清辞!”史昀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恼怒。
他知道,单凭这些账本,他动不了张家分毫。
他沉吟片刻,对外吩咐道:“请周通判过来一叙。”
不多时,周崇易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史大人,可是账目有了发现?”
史昀指了指那堆账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容,摇头叹道:“张大小姐治家严谨,这账目清晰明了,合乎规制,竟是寻不出半分错处,看来,想从明面上打开缺口,难矣!”
周崇易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大人,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张家也并非铁板一块。”
“哦?”史昀端起茶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人有所不知。”
周崇易压低声音,“张清辞此女,手段酷烈,为了独揽大权,对其二叔张承怀、三叔张承仁打压极狠,前番更是借着族会,几乎夺了他们的权柄,形同软禁。”
“此二人及其子嗣,对张清辞早已恨之入骨,若能秘密接触,许以重利,承诺扳倒张清辞后,由他们执掌张家,必能从其内部找到突破口!”
史昀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周崇易见史昀似乎意动,继续献策:“此外,陈、周、钱三家与张家积怨已深,尤其是那陆恒伙同韩明远强征粮草后,更是恨不能生啖其肉。大人可让他们提供张家过往不法之事的罪证,甚至让他们出面作证,三家在杭州盘踞多年,总能拿出些东西来。”
“还有”
周崇易越说越兴奋,“我们还可以暗中派心腹,在士林和民间散布流言,就说‘张家勾结边将,意图不轨’,‘知府赵端欺君罔上,纵容张家资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要舆论起来,形成压力,不怕他赵端和张清辞不慌!”
史昀听完,脸上笑容不变,抚掌温和道:“周通判思虑周详,此三策,分化瓦解,借力打力,制造舆论,确是良策,那就劳烦周通判,即刻去通知陈、周、钱三家,依计行事,务必办好此事。”
周崇易精神大振,脑海中已浮现出自己取代赵端,坐上知府宝座的那一天,连忙躬身:“下官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托!”
说罢,便兴冲冲地退了出去。
书房门重新关上。
史昀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讽。
“蠢货。”他低声吐出两个字,语气冰冷。
“只知盯着张家内部那点蝇头小利,只懂利用地方豪强互相撕咬,手段粗糙,毫无格局。”
史昀摇了摇头,眼中尽是不屑,“难怪在杭州这么多年,被赵端稳稳压住一头,被李严那只老狐狸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自知,凭这点见识,也配觊觎知府之位?”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书桌前。
桌上铺着宣纸,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却未立刻落下。
停顿片刻后,笔尖终于落下,一行行清隽中带着锋芒的字迹流淌而出,正是那首名动杭州的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史昀轻轻吟诵着最后两句,眼中闪过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