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昀那“不仁不忠不义”的斥责如同惊雷,在公堂上炸响,余音回荡。
所有人都以为张清辞已然认罪,或是无力辩驳。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张清辞缓缓抬起了头。
她脸上非但没有惶恐绝望,反而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嘲讽。
那双凤眸扫过志得意满的史昀,掠过面露得色的周崇易,在脸色苍白的张承怀、张承仁身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陆恒脸上。
“史大人”
她的声音平稳,打破了死寂,如同玉珠落盘,却带着千钧之力,“您方才罗列的罪状,听起来确实骇人听闻。”
她微微一顿,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继续道:“不过,定罪,讲究的是真凭实据,而非空口白牙,更非落井下石者的诬陷。”
史昀眉头一拧:“张清辞,你此言何意?难道这满堂人证物证,皆是虚妄不成?”
“人证可被收买,物证亦可伪造。”
张清辞语气淡然,“便从大人最关心的‘私运军需,暗通军方’说起。”
她目光转向一旁神色凝重的李严,微微颔首:“李公在此,可为见证。”
随即,她看向史昀,不卑不亢,“史大人指控我张家私自运送军资往北方军中,形同不轨,却不知,我张家所有北上船队,所承运之粮草军械,皆有枢密院签发的明文许可,以及北方军前特使韩明远大人亲笔签署的征调文书。”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不可能!”
周崇易失声叫道,“此等大事,枢密院怎会…”
张清辞根本不看他,对身后的侍女春韶微微示意。
春韶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轴,恭敬地呈上。
“此乃韩明远大人离杭前,亲自交予民女的枢密院勘合文书副本及北方军需调令原件,上面清晰列明所需物资种类、数量,以及授权我张家负责部分运输的条款,并有枢密院印信及北方关防为凭,请诸位大人明鉴!”
张清辞的声音陡然拔高,“敢问史大人,依朝廷法度,应军方征调,承运军资,何罪之有?莫非在大人眼中,支援前线浴血将士,便是在‘图谋不轨’,便是有‘不臣之心’?”
衙役将文书呈上,史昀、周崇易连忙凑过去细看,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那文书格式规范,印信清晰,绝非伪造。
史昀握着文书的手,手指微微抖动,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韩明远临走前,竟给张清辞留下了这样一道护身符,这直接将他最致命的一击化解于无形。
史昀脸色铁青,强自镇定:“即便军资一事…有待商榷,那你勾结黑虎寨匪类,又作何解释?还有你张家内部族人指控你苛待亲族,独断专行,难道也是假的?”
“假的,自然真不了。”
张清辞目光如刀,猛地射向跪在地上的张承怀和张承仁,“我的二位好叔叔,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独断专行,苛待族人,将一切罪责推于我身,却不知,你们暗中与陈家家主陈从海、周家家主周永密会于城外茶肆,商议如何瓜分我张家产业;也不知,你们授意账房贾忠,做下假账,侵吞族产,中饱私囊;更不知,你们以手中掌握的某些族人的不法把柄相威胁,逼迫他们今日在此做伪证,构陷于我!”
她每说一句,张承怀和张承仁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抖如筛糠。
“贾忠!”
张清辞厉喝一声。
那原本拿出账册指控张清辞的贾忠,此刻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张清辞连连磕头:“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是二爷、三爷逼我的,他们让我做假账,还让我今日出面诬告您,那些族人也都是被他们用以前的旧账逼的。”
“小人这里有他们与陈、周两家往来的密信副本,以及他们让我做假账的记录,请大小姐过目,请青天大老爷明察啊!”
说着,他从怀中又掏出几封书信和一本小册子,高高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