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的马蹄声消失在官道尽头,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像一层灰黄色的薄纱,覆盖在河滩枯黄的草叶上。死寂。
三百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璟言。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庆幸,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剑拔弩张、生死一线的窒息感里。护卫队员们握着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那股憋在胸口、差点就要喷出来的悲愤,还没散尽。
赵铁柱拄着枣木棍,佝偻的背像是一下子更弯了。老耿把弓弦松开,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箭羽,眼神阴郁。王石头眼眶通红,咬着牙,腮帮子鼓起一道棱。陈大膀喘着粗气,突然一脚踹飞了脚边的石头,骂了句极脏的脏话。
那些刚搬过来的农户,缩在车后,抱成一团。几个老人跪在地上,朝着汴梁城的方向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谢神佛保佑,还是在哭这吃人的世道。
璟言站在河滩那块最高的石头上,背对着所有人,望着官军消失的方向。风吹起他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握着的工兵铲杵在地上,铲刃沾着清晨清理废墟时沾上的泥,已经干了,结成灰白色的硬壳。
刚才那一刻,他离死亡有多近?
五十步?三十步?如果那个传令兵晚来一盏茶的时间,韩坚的刀,是不是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那些眼睛里,有恐惧,有茫然,有愤怒,还有一丝……期待。期待他这个“头儿”,能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都听好了。”璟言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河滩上所有的嘈杂都安静下来,“官军给了咱们三天。”
底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三天之后,要么,咱们变成一根扎在西城侧翼、让金兵肉疼的钉子;要么,”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咱们就变成这河滩上的肥料。”
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河面的呜咽。
“现在,”璟言提高了声音,“想走的,站出来。我不拦着,每人发两天干粮,现在就可以走。留下,就是跟我一起,赌这三天命。”
人群骚动起来。农户那边,几个男人互相看看,眼神挣扎。护卫队里,也有人低下头,不敢看璟言的眼睛。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个瘦小的汉子,叫刘二,是前两天刚投靠的流民。他脸色涨红,不敢看璟言,结结巴巴地说:“公、公子……我家里还有老娘,在城南……我、我得去找她……”
璟言点点头,对旁边的小蝶说:“记下名字,发干粮。”
有了带头的,陆陆续续又站出来七八个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或者胆子特别小的。璟言一一准了,没有一句责备。
到最后,愿意留下的,还有两百七十多人。护卫队走掉了十二个,还剩一百零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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