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我来报名下乡。”
顾安东径直走到熟悉的办事员薛姨桌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积极与诚恳。
“安东?怎么是你来报名?你爷爷他们……”
薛姨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清是他,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以顾家的关系,怎么也不该轮到顾安东主动下乡。知青办公室里几个年轻人正趴在桌上填写表格,脸上带着对未来的茫然或是一丝被动员的不情愿。齐齐的抬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顾安东。
“薛姨,我这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嘛。”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薛姨,我听说……主动报名下乡的,是不是可以优先选择地点啊?”
薛姨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亮、与往常似乎有些不同的青年,点了点头:“是有这个说法,优先考虑个人意愿。喏,这些是各地的介绍和表格,你看看。”她递过来一叠油印的纸张,上面简单介绍着不同省份、村庄的情况。
顾安东接过来,快速地翻阅着,目光在一行行简陋的描述上扫过。黑省,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冬季漫长可以“猫冬”……条件确实相对不错。但他要找的,不是安逸。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张几乎无人问津的表格上——黑省,龙江县,柳岔村。资料寥寥,只写着地处偏远,土地贫瘠,需要大力建设。在书中,这个村子因为太过艰苦,几乎没有知青愿意去,最后是强制分配了几个“刺头”过去。
“薛姨,我看这个柳岔村好像一直没人愿意去?我去这里吧,也算是给咱们知青办解决个动员难题。”
顾安东将柳岔村的表格抽了出来,语气平静却坚定。
“柳岔村?”
“安东,你可想清楚了!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穷山沟,条件苦得很!别的知青躲都来不及,你……”
薛姨吃了一惊,拿起表格又确认了一遍。
“薛姨,我知道。”
“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而且,”
“我这次主动去最艰苦的地方,是不是也能做个表率?说不定还能帮咱们知青办,动员动员那些还在观望、特别是有些关系的大院子弟一起下乡呢?总不能光让普通老百姓的孩子去吃苦,对吧?”顾安东打断她,脸上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这个理由让薛姨无法拒绝。
这话可谓说到了薛姨的心坎里。动员知青下乡是政治任务,而那些背景硬、关系多的大院子弟往往是最难啃的骨头。如果顾家孙子主动去了最苦的地方,确实能成为一个极好的宣传典型和突破口!
“哎哟,安东!你这觉悟可真高!薛姨没看错你!”
薛姨的眼睛瞬间亮了,她接过表格,脸上笑开了花:“行,就柳岔村!我这就给你办手续!”
顾安东顺利地领取了有限的下乡补助——几十块钱和一些必要的票证。看着薛姨拿着他那张表格,急匆匆地走向里间主任办公室的背影,他隐约能听到薛姨兴奋的声音:“李主任!我觉得有个机会可以动员大院那帮孩子了……”
目的达到。顾安东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用最艰苦的条件,换一个“模范”的名头和潜在的运作空间,同时远离京城漩涡中心,这笔买卖,不亏。
离开知青办,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城里绕了几圈,最终看似随意地溜达到了市公安局附近。
他放慢脚步,像个好奇的普通青年,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公安局的大门、围墙、岗哨的位置,以及可能的进出路线。他将周围的地形、标志性建筑,甚至哪个时间段人流量比较大,都暗暗记在心里。送“礼”,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傍晚,顾安东才回到那个熟悉的小院。刚踏进家门,就感受到了不同往常的热闹。
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都来了,屋里坐得满满当当。弟弟妹妹们在一旁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漫着炖肉的香气,显然是一场家庭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