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暖如春的仓库里出来，外头的天色已经擦黑了。让刚从湿热环境里出来的顾安东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起袅袅炊烟，空气里飘散着柴火和饭菜混合的、让人心安的味道。
大队长陈传志搓着手，脸上堆着既热情又带着几分拘谨的笑容：“顾同志，你看，这都到饭点了，要不……去我家凑合一口？让你婶子炒俩鸡蛋，咱爷俩喝一盅？”
这声“顾同志”叫得还是有些生硬，远不如以前喊“小顾”或者干脆直呼其名来得顺口。
顾安东停下脚步，在渐浓的暮色里看着陈传志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皱纹的脸，心里明白他这份客气背后的小心翼翼。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和以前在村里时没什么两样的、带着点随意甚至有点赖皮的笑容，伸手拍了拍陈传志的胳膊：
“陈叔，您这就外道了不是？啥同志不同志的，听着怪别扭。我还是我，顾安东，柳岔村的知青，户口说不定还在咱大队部压着呢，没变！”
他语气轻松，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利劲儿，“咱之前咋处，现在还是咋处。您以前可没少骂我‘犟驴’，这会儿跟我客气啥？”
陈传志被他这话说得一愣，随即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那点刻意维持的恭敬也淡了不少，眼里多了些真实的暖意，笑骂道：
“你这小子……去了县里，这张嘴还是这么能白话！”
“嘿嘿，”
顾安东顺势揽住陈传志的肩膀，就像以前商量工分或者讨教农活时那样，“陈叔，吃饭就不去给您和婶子添麻烦了。我们知青点都说好了，韩瑜他们肯定都准备上了。您一会儿啊，叫着会计刘叔，还有保管老赵叔他们，都来！咱们一起热闹热闹，就当……给我接风，也当提前庆祝咱们村的山货蔬菜能卖个好价钱！”
陈传志有些犹豫：“这……去那么多人，得吃你们多少粮食……”
“哎呀，您就放心吧！”顾安东打断他，语气不容拒绝，“多出的粮食算我的！我如今在县里领工资了，请老叔们和兄弟们吃顿饭，还不是应该的？就这么说定了啊！您要是不来，就是还把我当外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传志也不好再推辞，心里那点因为顾安东身份变化而产生的隔阂，似乎也被这番亲近的话给冲淡了不少。
他用力点点头，眼眶竟有些发热：“中！中！你小子……是好样的，没忘本！我一会儿准叫上他们过去！”
“得嘞！那我们可就等着了！”顾安东笑着松开手，挥了挥，转身朝着知青点的方向大步走去。
陈传志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暮色中依然挺拔的背影，抬手抹了把脸，低声喃喃道：“还是好孩子啊……”
顾安东回到知青点，院子里已经点起了马灯，昏黄的光晕笼罩出一片温暖的区域。
韩瑜正蹲在灶房门口吭哧吭哧地劈柴，张晨明在井台边哗啦啦地洗着萝卜，周卫国和叶思安则在院子里摆弄着那张有些摇晃的旧八仙桌，用木片垫着桌腿。
“回来了？”
沈慧心系着围裙从灶房探出身，手里还拿着锅铲，额角沾着一点面粉，“正好，水开了，准备下面条还是贴饼子？”
“都行，你看着弄，怎么快怎么来。”
顾安东一边应着，一边提高声音对大伙儿宣布，“哎，跟你们说个事，一会儿陈队长，还有刘会计、赵保管他们都过来吃饭，咱们一起聚聚！”
“啥？”
韩瑜停下劈柴的动作，直起腰，“队长他们也来？咱这……够吃吗？”他看了看厨房方向，有点担心。
张晨明甩着手上的水珠凑过来，眼睛发亮：“嘿！这可是大事儿！咱知青点啥时候这么有面子了？队长会计都来吃饭！”
顾安东笑道：“所以得更丰盛点嘛！我跟陈叔说了，多出的粮食算我的。”
他说着，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掏出剩下的粮票和几块钱，塞到刚走过来的沈慧心手里，“沈同志，你看看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