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养伤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仿佛过得飞快。顾安东已经习惯了每天在固定的时间喝下那碗苦涩的中药,习惯了在奶奶和姑奶奶心疼的目光下,吃掉各种据说对伤口愈合有益的“偏方”食物,也习惯了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有限地活动一下,看看天,看看云,听着大院喇叭里定时响起的号角和新闻广播。
这天下午,他刚在院子里慢走了两圈,正准备回屋看会儿书,就听见邮递员那熟悉的自行车铃声在院门外响起。姑奶奶照例出去取信,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比平常厚实不少的信封走了进来。
“安东,又是你的信,还是黑省来的,摸着挺厚。”姑奶奶把信递给他,顺口问了一句,“是不是你那些知青朋友又给你写什么长篇大论了?”
顾安东接过信,入手沉甸甸的,信封右下角清晰地写着韩瑜的名字。他心里有些疑惑,韩瑜前几天刚来过信,抱怨了卫部长的事,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还这么厚?
“估计是又有什么新鲜事吧。”顾安东应了一声,拄着拐杖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间,在书桌前坐下,带着几分好奇撕开了信封。
里面果然不止一封信,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质地略显硬挺的纸。他先展开那张纸,当看清顶头那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和下面的内容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瞬间睁大,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优秀青年”荣誉证书
授予:顾安东同志
在社会主义建设中表现突出,特授予此证,以资鼓励。
下面是落款单位和鲜红的公章。
奖状!是“优秀青年”的奖状!韩瑜竟然把这个都给邮过来了!
顾安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砰砰狂跳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有些颤抖地抚摸着奖状上凹凸的印痕和那行属于自己的名字。
之前韩瑜来信痛斥卫部长暗箱操作,他早已对此事不抱希望,甚至做好了回去后要找机会“回敬”卫部长的打算。可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这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荣誉,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懵,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赶紧展开韩瑜那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信的开头,韩瑜就用了一种极其夸张和兴奋的语气:
“安东!我的好兄弟!天大的好消息!你猜怎么着?咱们的‘优秀青年’奖状下来了!而且——是你的名字!你的!!哈哈哈,你当时是没看见,杨主任拿着文件冲进办公室的样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我们俩当时就乐疯了!……”
韩瑜在信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他和杨主任在办公室如何狂喜,如何扬眉吐气。接着,笔锋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最解气的是卫立业那个老王八蛋!名单公布后,他整个人都傻了,听说在家里摔了杯子,好几天都没敢来上班!为啥?没脸见人啊!他捂着消息想把自己人推上去,结果上面领导明察秋毫,直接把你给提上去了!这不就等于当众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吗?现在整个知青办,不,估计整个相关部门都知道他干的这龌龊事了,看他以后还怎么摆他那部长的谱!真是大快人心!……”
信的最后,韩瑜叮嘱他好好养伤,并且玩笑地说,这张奖状可是他冒着被邮局工作人员怀疑夹带“重要文件”的风险寄出来的,让他务必珍藏好。
顾安东反复将信看了两遍,又摩挲着那张分量不轻的奖状,心潮澎湃。愤怒、憋屈、意外、喜悦、自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为了嘴角抑制不住扬起的笑容。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在柳岔村的汗水,在火车上的搏斗,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认可和回报。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奖状和信,拄着拐杖,尽量让自己步伐平稳地走出房间,来到客厅。
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奶奶和妈妈在一边说着什么,爸爸好像在看文件。看到他出来,几道目光都投了过来。
“爷爷,奶奶,爸,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