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机油,带着陈年铁锈和某种腐败有机质的混合气味,沉甸甸地压迫着感官。
莱娜在前方匍匐移动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黑暗,只有她偶尔调整方向时,腰间那个改装通讯器微弱的指示灯会闪烁一下,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渺小萤火。安娜紧随其后,每一次手臂的攀爬和膝盖的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呼吸在通窄的管道中变得粗重而压抑,肺叶火辣辣地疼,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金属碎屑和尘埃。
怀中的源质共鸣器沉默着,但其散发的微弱温热,在这片冰冷的黑暗中,成了安娜唯一的精神锚点。她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鸦巢”传来的信息——冰冷的秩序、格式化指令、免疫系统、棱镜通道……这些词汇在她脑海中盘旋,试图拼凑出关于“祂”、关于收割者、关于自身血脉的惊人真相。低语并非纯粹的混乱疯狂,而是一种……更高层级、更令人悚然的“秩序”?星禾血脉是为了对抗这种秩序而生?这颠覆性的认知让她脊背发凉,却又奇异地与她的某些直觉感受吻合。
前方的莱娜突然停了下来,举起握拳的右手,示意静止。
安娜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连疼痛都暂时忘却。
绝对的寂静中,一种新的声音,如同背景噪音般隐隐传来。
那是一种……粘稠的、缓慢的、仿佛无数湿滑物体在金属表面蠕动拖行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以及某种低沉的、间歇性的、如同腐烂肺叶挣扎呼吸的嘶嘶声。声音来自下方,透过冰冷的金属壁板传来,带着不祥的震动。
“我们到了。”莱娜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下面就是老铸造厂的地下废料处理中心。‘锈痂’的老巢。”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又挪动了几米,然后示意安娜跟上。管道在这里到了一个尽头,下方是一个用粗糙钢条焊接而成的网格状通风口。莱娜用手势示意安娜向下看。
安娜艰难地挪到通风口边缘,透过钢条的缝隙向下望去。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下方的景象依旧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下方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显然是旧时代庞大工业活动的遗骸。巨大的、锈蚀断裂的传送带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般纵横交错,沉默的粉碎机和分拣塔如同死亡的纪念碑耸立在阴影中。地面上堆积着如山般的工业废料——扭曲的金属零件、破碎的陶瓷绝缘体、凝固的矿渣块,以及大量无法辨认原本形态的、被岁月和某种力量侵蚀得一团模糊的废弃物。
而此刻,覆盖、蠕动、占据这一切的,是“锈痂”。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存在。它们像是半流动的、具有生命力的暗红色锈蚀沉积物,表面覆盖着一层油亮粘稠的、仿佛脓液般的分泌物。它们无固定形态,时而如同潮水般缓缓漫过废料堆,时而凝聚成一根根扭曲的、不断滴落粘液的触须状结构,探入金属缝隙中似乎在汲取着什么。某些较大的“锈痂”聚合体表面,会偶尔睁开一只或多只没有瞳孔、完全由浑浊的暗黄色脓液构成的“眼睛”,麻木地转动着,扫视着周围,散发出纯粹的、贪婪的恶意。
它们移动时发出的,正是安娜之前听到的那种粘稠蠕动和刮擦声。而那嘶嘶的呼吸声,则来自于空间中央几个最大的、如同跳动的心脏般缓缓脉动着的暗红色肉瘤状结构,它们似乎正是这片巢穴的核心。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带着铁锈和腐肉气味的暗红色雾气,空气潮湿而闷热,与管道中的阴冷截然不同。这里的低语似乎也变了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背景噪音,而是化作了这些怪物蠕动嘶吼的一部分,变得更加实质,更加具有侵蚀性。
“看到了吗?”莱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厌恶,“这些家伙以废弃的金属和能量残渣为食,排泄出的物质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和……某种信息污染。收割者似乎故意纵容甚至引导它们聚集在这里,它们成了这片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