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孙铭手指猛地扣死了枪柄,骨节根根凸起、发白。
楚云飞眼中寒光骤现,又顷刻压入深潭。
他沉默片刻,声音沉缓却字字砸地:
“鸟尽弓藏,自古皆然。如今新七旅防区已不与鬼子相接,在有些人眼里,我楚云飞便是无用之棋,自然可任意拿捏。没想到,他李云龙前线一场大胜,倒先把楚某掀下了台!”
“可是旅座!”
方立功急声道,痛惜之情溢于言表,
“新七旅是您一手带出来的铁血雄师!论战力、论军纪,在二战区都是独一份!”
他用力竖起大拇指,
“您若长久离位,军心必乱!军官升迁、士兵操练、粮饷弹药补给,样样都会出纰漏!一支虎狼之师的魂,散了容易,再想聚起来就难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
“更怕的是……若真从上面空降个旅长来,九成是来吃空饷、喝兵血的!
到时候层层盘剥,上下其手,不出半年,咱们新七旅的根基都得被蛀空!这支部队……可就真完了!”
这才是最锥心的恐惧——
一支能打的队伍,毁于自己人的贪婪。
楚云飞岂能不知。
他霍然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萧条的街景,背影依旧笔直如枪。
“立功兄,”
他声音沉稳,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我配合多年,新七旅暂交于你,我还放心。
眼下第一要务,就是给我带好兵!
军官该提拔的提拔,操典一日不可松懈,枪械保养,必须时时紧盯!”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刺方立功:
“别以为眼下无鬼子可打,与八路也相安无事。
但我告诉你,和八路这一仗,迟早要打!
将来的对手,必是八路军无疑!
若没有一支枪杆子硬、人心齐的队伍,届时,我们连立足的本钱都没有!”
这番话,已是毫不掩饰地将未来假想敌指向八路军,立场鲜明无比。
方立功心中一凛,当即挺直脊梁:
“是!旅座!我定竭尽全力,保住部队的元气!只是……”
他略有迟疑,
“旅座,您接下来有何打算?难道真就此闲居?”
楚云飞嘴角牵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思过,自然要思。但非坐困愁城。”
他缓缓道,
“既然赋闲,正好出去走走,亲眼看看。”
“看看?” 方立功不解。
“对,看个明白。”
楚云飞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八路军控制的大片区域,
“大同、左云、怀仁……乃至这平安县。
他李云龙、江岳,短短时间内席卷如此大地盘,连飞机、大炮都捣鼓出来了。
我楚云飞非要亲眼去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经营的。”
他看向方立功和孙铭,斩钉截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将来若难免兵戎相见,难道我们要做睁眼瞎么?
趁此时机,我正大光明去他们地盘考察!
趁着我们还是友军,只需知会一声,他们必会接待。
这既是察看对手,也是为将来可能的交锋做准备!”
方立功与孙铭顿时明了。
此举虽大胆,但在合作期内,以友军将领身份前往考察,倒也合乎程序。
“旅座深谋远虑。”
方立功叹道,
“只是……务必万分小心。”
“放心。”
楚云飞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已穿透山河,看到那片既熟悉又暗藏锋芒的土地,
“孙铭,准备一下。我们,去拜会拜会这位老‘朋友’。”
北平。
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