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抓起桌上的粗瓷碗灌了一大口水,然后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江岳,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佩服,也带着感慨:
“当然,光靠钉子硬还不够。江老弟,”
他朝江岳扬了扬下巴,
“你搞来的那些家伙事,还有你肚子里那些弯弯绕,这次可真是让老子开了眼!”
他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看着几位团长营长:
“都看见了吧?鬼子的炮兵,刚嘚瑟没半天,咱们天上的铁鸟就来了!
一顿猛炸,直接给他掀了老窝!
为啥咱们敢在老虎山硬顶?
就是因为知道,鬼子的炮火嚣张不了多久!”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在空中用力地点着:
“还有后来!鬼子骑兵旅团溃败了,想跑?
咱们那二十辆改装卡车,追着他屁股打!
那重机枪,咚咚咚的,跟敲鼓似的,一层一层地削他的兵!咱们的坦克堵路,飞机炸窝!
这在以前,老子敢想吗?”
孔捷直起身,胸膛挺起,声音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铿锵:
“这一仗,打出了咱们的底气!
老子现在可以拍着胸脯说,以后只要是类似集宁这样的地形,咱们一个团,就敢拉开来,跟鬼子一个联队碰一碰!
咱们不仅能守住,还能让他撞得头破血流!”
他目光扫视全场,语气斩钉截铁:
“更关键的是,咱们摸索出了新打法!
步兵守要点,空军敲硬骨头,装甲兵和机动火力追着打!
步、空、装,三股绳拧在一起,这拳头就硬!
在野外,咱们也能大量杀伤鬼子,成建制地消灭他!”
他总结道:
“黑岩义隆,一个整编骑兵旅团,四五千人马,现在怎么样?
能跑回去的,十亭剩不下一亭!
这就是明证!
往后,小鬼子再想在咱们根据地撒野,就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扛得住咱们这套从天到地的组合拳!”
屋里瞬间爆发出热烈的赞同声。
孔捷那番掷地有声的总结,像在烧红的铁块上浇了最后一瓢冷水,让整个指挥部的气氛彻底沸腾起来。
团长营长们个个脸色涨红,眼睛放光,交头接耳,议论着刚才司令员话里透出的那股子硬气和底气,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战场上更广阔的天地。
烟雾混着汗味和兴奋在屋里弥漫。
孔捷自己也觉得胸中块垒尽去,畅快无比。
他志得意满地坐回椅子,抓起桌上那只粗瓷茶杯,吹了吹浮沫,美滋滋地啜了一大口。
温热甚至有些烫嘴的茶水刚滑过喉咙,还没咽利索——
“哐当!”
指挥部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堵在了门口。
正是特战队队长,魏和尚。
他脸上涂着的伪装油彩还没完全擦干净,黑一道绿一道。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霎时间,屋里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到他身上。
只见魏和尚走到屋子中央那张摆着地图和茶碗的八仙桌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和……近乎轻蔑的随意。
他看也没看,就像扔什么破烂家什一样,把手里拎着的一个包裹扔到桌子上。
紧接着,他又把挎在肩上的、带着皮质刀鞘的日军指挥刀,和一把插在枪套里的南部十四式手枪,随手卸下,“啪”、“嗒”两声,摞在了那染血的包裹旁边。
做完这一切,魏和尚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满屋子愣怔的人,最后目光落在刚放下茶杯、眼睛瞪得溜圆的孔捷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汇报今晚吃了几个馍:
“黑岩义隆,在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