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一的眉头一皱,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
这太过平静,也太过反常了。
冯去疾却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示意赢一不必紧张。
“有意思。带路吧。”
穿过几重庭院,在家仆的引领下,冯去疾和赢一来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书房前。
书房的门敞开着。
一个身穿宽大儒袍,头戴纶巾,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正跪坐在书案后,姿态优雅地,煮着一壶茶。
他看见冯去疾走进来,只是微微抬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冯公,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见教?”
他就是孔羡。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丞相和最令人畏惧的特务头子,而是两位前来问学的晚辈。
书房里,除了茶香,还有一股淡淡的硝石和硫磺的味道,没有丝毫的掩饰。
赢一的目光扫过书房,他发现除了孔羡,这屋子里再无第二个人,没有刀剑,没有陷阱。
“孔先生倒是好雅兴。”冯去疾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孔羡对面的坐席上,坐了下来。“就是不知道,先生这茶里,水太多就淡了啊!”
这话一出,孔羡煮茶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冯去疾,随即笑了起来。
“冯公说笑了。羡,乃读书人,不过……”
他将一杯煮好的清茶,推到冯去疾面前,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茶水虽清,但入水之物,是人是鬼,恐怕,就要劳烦冯公,亲自品一品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而又令人不安的笑容。
“只是,冯公,你来得太晚了。”
“晚了?”
冯去疾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热气,甚至没有去看孔羡的眼睛。
“孔先生以为,你这出‘天降陨石’的闹剧,老夫需要花多少时间来勘破?”他将茶杯送到嘴边,却不喝,只是闻着那清冽的茶香,“造光影雷声,伪造旧石;引官府上报,惊动咸阳。环环相扣,一气呵成。确实是好算计。”
他放下茶杯,终于抬起眼,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锐利如鹰。
“一个在齐鲁之地颇有声望的儒学大家,不好好闭门读书,研究你那些儒家文章,却跑来玩弄此等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孔先生,你到底图什么?”
冯去疾的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
“是想为你那被灭亡的鲁国招魂?还是觉得,凭你这点小聪明,就能动摇我大秦的国本?”
面对冯去疾的质问,孔羡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
“棋子,只需要在它该在的位置,发挥它该有的作用,便足够了。至于这盘棋的输赢,自有执棋之人来定夺。”
孔羡缓缓地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执棋之人?”冯去疾的眉毛,微微挑起,“你是说,你也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
“难道冯公,就不是吗?”孔羡反问道,他的目光,第一次变得具有侵略性,“你我皆为棋子,只不过,我们效忠的棋手,不是同一人罢了。”
“大胆!”赢一向前踏出一步,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孔羡。只要冯去疾一个眼神,他便能让这个大放厥词的儒生,血溅当场。
“无妨。”冯去疾摆了摆手,示意赢一退下。他看着孔羡,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了。“好一个‘你我皆为棋子’。看来孔先生是打算用这些故弄玄虚的言辞,来拖延时间了?你觉得,你还能等到你的‘棋手’,来救你吗?”
“救我?”孔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冯公,冯公,你还是不懂啊。”他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摇着头,
“棋子,从它落下的那一刻起,它的使命,就已经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