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要记住。”
嬴政的声音压得很低,
“一把太过锋利的剑,容易伤到握剑的人。”
“并非所有问题,都可一斩了之。”
扶苏垂下眼帘,沉默地听着。
他没有插话。
父皇真正的“教诲”,现在才刚刚开始。
嬴政的手掌落在了扶苏的肩上,那重量,仿佛一座泰山。
“朕留下他们,不是心软。”
“朕留下他们,是给你留两块磨刀石。”
“你要学会的,不仅是如何杀敌,更是如何驾驭群狼。”
“这天下,并非只有黑白之分。”
“权术之中,有时需要白刃相向,有时更需要平衡牵制。”
“若连两只摇尾乞怜的狗都处置不好,你将来如何执掌这万里江山?”
磨刀石!
扶苏猛地抬起头,看向嬴政。
原来如此。
父皇留下胡亥和赵高,无关亲情,无关旧情。
他们只是用来磨砺自己的工具!
让他们继续在阴影里搅弄风云,成为自己施展帝王权术的“靶子”,成为自己学习驾驭群臣的“教材”!
扶苏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为何父皇面对胡亥的哭喊、赵高的请罪,始终无动于衷。
他不是要扶苏成为一个仁君。
他是要他成为一个能驾驭天下万物的,真正的孤家寡人!
刚刚那场胜利带来的些许暖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定了定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所有的波澜。
而后,他深深一躬。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清醒。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嬴政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转身,迈步,离去。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仿佛将整个大殿的光都带走了。
殿内,群臣这才敢大口喘气。
扶苏的目光,依然凝视着嬴政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
今日,他的人生,被劈成了两半。
……
回到东宫,书房内。
烛火摇曳,暖意融融,却驱散不了扶苏心头的冰寒。
他坐在案几前,端起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张苍凑了过来:“今日朝会,您真是神威盖世!那胡亥和赵高,活该!我看那赵高挨了五十杖,不死也要脱层皮!咱们这次,可算是将他们彻底压下去了!”
苏齐则显得更为冷静。
他看着扶苏那异常凝重的表情,没有张苍那般乐观。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是一名黑冰台锐士。
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铁。
“启禀殿下,陛下口谕,此乃南方密报,命微臣即刻呈送太子殿下。”
扶苏接过那卷薄薄的丝帛。
打开。
只一眼,他整个人僵住了。
丝帛上,只有寥寥数语。
“粮草南下,会稽项梁。”
他脸色骤变,紧紧捏着丝帛,指节根根发白。
屋内,烛光狂跳,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拉长,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那张薄薄的丝帛,将朝堂胜利的最后一丝喜悦,也彻底碾成了粉末。
扶苏猛地抬眼,看向苏齐和张苍,声音里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张良……”
“好一个张良!”
“他根本就没想在咸阳与我决胜负!”
苏齐和张苍凑上前,目光扫过那八个字,脸色瞬间凝固。
苏齐的眼中精光爆射,他最先反应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