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到任时,礼文司的属吏们见新来的典籍是位女子,虽有惊讶,却无轻视——科举之事早已传遍咸阳,谁都知道这位吕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
司丞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吏,捧着堆积如山的文书笑道:“吕典籍来得正好,这些是各地学宫的报备文书,格式杂乱,正愁没人整理呢。”
吕雉看着那些竹简,有的用楚地的竹简书写,字里带着水汽;有的是燕地的木牍,边缘还留着风霜的痕迹。她伸手拿起一卷,是魏地学宫报来的《弟子名录》,上面的名字旁还标着“善算”“通《诗》”等注脚,字迹虽潦草,却透着认真。
“司丞,”她指着案上的分类格,“不如按‘经、史、子、术’四类分档,再按地域标注,日后查阅也方便。”她拿起笔,在一卷楚地文书上批注,“像这份《楚地农事杂记》,虽非典籍,却有‘稻作三法’的记载,当归入‘术’类,或许对新科进士赴任楚地有用。”
老司丞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从前只按国别分,找起来确实费劲。”
属吏们围拢过来,看着吕雉条理分明地归类,原本杂乱的文书渐渐变得井然有序。有个年轻书吏忍不住问:“吕典籍,您说这些旧书,真的都有用?”
吕雉拿起一卷《韩地工匠录》,上面记载着韩国的弩机制作工艺,她笑着反问:“你看这弩机的尺寸标注,比咱们现在用的还精细,若是改良一番,是不是有用?”
书吏顿时语塞,旁边的老司丞叹道:“是啊,天下的学问,本就不该分秦与六国。”
暮色降临时,吕雉整理完最后一卷文书,腰侧的铜印随着动作轻轻撞击案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明白,这七品典籍的职位,看似只是整理文书,实则是在做一件更深远的事,让那些被战火掩埋的智慧,重新在大秦的阳光下发光。
时间过的飞快,官学的槐树叶刚落满第一茬时,咸阳城外的官道上便热闹起来。那些回乡报喜的中举进士,踩着约定的日子陆续赶回,青衫上还沾着旅途的尘土,行囊里却多了些家乡的物件——有京兆尹学子带来的新磨麦粉,有河东举子揣着的枣干,还有南阳人背来的半篓新摘柿子,沉甸甸的,透着归乡的暖意。
不过半日,学馆的院子里就聚满了人。有人在廊下掸去衣上的灰,有人忙着往宿舍搬书箧,还有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家乡事——谁家的麦子收了,哪处的河道修了,说着说着就拐到了秦律上,“我家乡那边,百姓还不知‘什伍连坐’的规矩,往后到了地方,怕是得先从普法教起。”
负责培训的官吏站在阶上看着,捋着胡须微微点头。这些来自不同地域的举子,脸上还带着各自故土的印记,眼神里却都亮着同一种光——那是对即将开始的培训的期待,也是对未来为官一方的憧憬。
辰时三刻,学馆的铜钟“当”地响起第一声。原本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举子们按籍贯分列站好,青衫与灰布学员服渐渐混在一起,倒分不清谁是秦地人,谁是六国客。
官吏走上讲台,展开一卷《为吏之道》,声音苍劲如古松:“诸位既中科举,便是大秦的预备官吏。这三个月,学的不是诗赋文章,是如何让百姓安居,让政令通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今日第一课,先认‘民’字——秦篆的‘民’,是‘目’上有‘刃’,意为百姓如刃,可安邦,亦可覆舟,当常怀敬畏。”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举子们低头抄写的纸张上。陆白握着笔,忽然想起离家时父亲的话:“到了咸阳,别总想着齐地如何,先看看秦地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抬眼望向身边的同窗,见赵国土子正用秦隶认真写着“民”字,楚地举子的手指在竹简上轻轻点着,似在揣摩笔画里的深意。
他知道,这三个月的培训,不是要磨掉他们身上的乡味,而是要让那些来自不同土地的智慧,都在“为民”这两个字里,找到最踏实的落点。当铜钟的余音散去时,学馆里响起整齐的诵读声,穿过槐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