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子搞起文人这一套来,竟然也变得如此轻车熟路。
可他显然不会就此放弃,背着手在书房里头踱步,思虑良久之后回头说道。
“所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狸猫仙挂得有些时日了,初时看起来,确实似是能带来新气象,可老夫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狸猫仙在此扰乱人之心智,坏乱我书斋常序。
上头钉卯松弛,恐有掉落伤人之危。
还有此画,未经细致框裱,久了恐发黄沾染蛀虫。
今日我已然看到这般弊病,便定然要改之。
取下来换上往日的画作,先稳定下阵脚,待着将这狸猫仙画装裱完毕,一干准备周全,亦或是天下底下文人墨客认同之后,再重新挂上去,岂不是更好”
你最好是在说狸猫仙!
张允修在心里头疯狂吐槽,但也听出张居正的言外之意。
对于这位锐意进取的元辅大人来说,江南织造局与西山钱庄推行的东西,还是太过于激进的。
最为关键的是,在张居正看来,一切时机还未成熟。
若是贸然强硬推行,引发江南动乱,那就是他不愿看到的。
改革是要改革的,可稳定也是重中之重。
如何在改革中又维持相对稳定,这是从古至今都难以解决的命题。
若是在从前,张允修想必就是妥协了,可现在他的“翅膀硬了”,不再是那个打打嘴炮的少年人,而是真正加入了这场浩浩荡荡的改革之中。
张允修懒得再打什么机锋了,眯起眼睛,直截了当地说道:“附骨之疽,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这道理是你教给为父的。”张居正眯起眼睛提醒说道。“行将就木之人,若是用上猛药,怕是会一命呜呼。”
“我大明还有救,何曾行将就木”张允修反驳说道。
“你!”张居正一挥袖子,“牙尖嘴利!”
张允修则是摇摇头说道:“爹爹只是看着江南士族叫得欢,觉得江南百姓真就水深火热了。
百姓们不会叫唤,他们若真活不下去了,只会揭竿而起,反他娘的!
如今这江南似乎怨声载道,可又有哪些是百姓的声音
照着孩儿看来,这江南叫得越惨,越是证明我们作对了,恰恰便是这群士绅们身上疼了,才能叫唤起来。
百姓们身上疼了,能将这冤屈叫到京师之中么”
“你这是何道理不过是臆测罢了!”
张居正瞪着眼睛有些怒意,拍了拍桌上那封书信,显然正是那殷正茂送来的。
张允修很是笃定地说道:“非是什么臆测,爹爹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
江南物价是涨了,许多百姓的日子是难过了,可我们推行的政令依旧是有益的。”
他来到那堪舆图面前,用手点了点南京的位置。
“江南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不单单产生丝,还生产了我大明将近三成的粮食,这地方若非是遇到灾年干旱,如何能够缺粮缺”
张允修并非是无头苍蝇,仅仅凭借着臆测,便开始推行江南的改革。
他将赵睿和三哥张简修派往江南,不单单是推行“借贷法”,更是在收集数据统计。
借助着锦衣卫早就拥有的情报网络,收集各地的统计数据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根本不怕跟张居正辩论这些。
“事实是,自我等推行‘借贷法’以来,单单是南京周边便有一万余户参与其中。”
张允修详细地解释说道。
“单单算一家五口人,这便是涵盖了五万余人。
恰恰由于江南士族们的推波助澜,参与到‘借贷法’的百姓,皆是江南各地活不下去的赤贫之人!”
说到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
“物价确实是涨了,可这些零散小户的收入也涨了,士族大家都能封锁大宗商品交易,可无法抑制小门小户偷偷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