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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前矮几上,一副未绣完的“蝶恋花”宫扇静静躺着,旁边一叠彩锦料子色泽灰败暗淡。
她手中死死攥着一张洒金素笺——那是皇兄赵桓亲自书写的“赐婚敕谕”!娟秀的墨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烙印:
“…宜室宜家,用光邦国…命尔往适吐蕃赞普,正位中宫,永绥西土…”
“永绥西土…”赵金印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剧痛也无法压过心口那股窒息般的冰冷。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素笺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墨痕。
三日前,她还在御苑里扑蝶欢闹,憧憬着汴梁世家公子的风采。
而此刻,命运的狂风已狰狞地卷起她稚嫩的双翅,要将其掷向万里之外、终年飘雪的陌生高原!
母妃的哀泣,侍女的叹息,宗正寺老太监宣读敕谕时毫无波动的声调…如同鬼魅缠绕着她!
“帝姬…”贴身宫女梅香颤巍巍端来一盏热牛乳,声音带着哭腔,“您…您多少用一些吧?身子要紧…”
赵金印猛地抬头,眼中蓄满的泪水瞬间燃烧成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一把扫落那盏牛乳!
温热的液体混着瓷片飞溅!
“身子要紧?本宫这副身子…从姓赵那一刻起,还由得自己做主么!”
她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凄厉,“吐蕃赞普…他多大年纪?是老是丑?身边有多少妃妾?可有汉女活过三年?这些…有人问过么?没有!”
她纤指戳向那张冰冷的敕谕,如同戳向吞噬一切的深渊,“不过是一件物事!一件能往他脸上贴金的物事!和那贡单上的牦牛角羚…那些油腻的石头…有区别吗?!”
少女单薄的身子因极度的悲愤而剧烈颤抖。
她忽然冲到梳妆镜前,抓起一支尖锐的赤金花鸟簪!
镜中那张苍白绝望的脸扭曲着。
“不…不公!我不要去!死…也不要!”
金簪寒芒闪烁,对准了那纤细的喉管!
泪水汹涌而下,“娘娘…娘娘救我…金印不想走啊…”
“帝姬——!”梅香魂飞魄散,扑上来死死抱住赵金印的腰,哭嚎着:“使不得啊!您若真…阖宫上下…都要给您陪葬啊!”
冰冷的簪尖停在离肌肤仅毫厘之处。
赵金印身体剧烈颤抖着,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残叶。
是啊…死?她的命,从来就不只是她赵金印的!
是赵氏的,是这金碧辉煌囚笼的!
她僵硬的手指无力垂下,“当啷”一声,赤金簪掉落在地毯上。
她瘫软下去,任由梅香抱着,目光空洞地望着房梁上繁复的旋子彩画,那盘旋的蟠龙,此刻在她眼中都化作了狰狞索命的锁链!
“王爷!东暖阁那边递话来了!”秦王府长史王安步履匆匆踏入听涛轩,面色凝重,将一张折成指甲盖大小的桑皮纸呈上。
陈太初正伏案检视一幅精细的吐蕃地形图,闻言头也未抬:“讲。”
“令福帝姬…今晨试图自戕,被拦下了。”王安声音压得极低,“那边说…帝姬这几日水米几乎不进,人也脱了形,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送亲之期了!陛下…似乎震怒,斥责康懿太妃(赵金印生母)管教无方!”
陈太初握着朱砂笔的手指一顿。
笔尖一滴赤红的朱砂落在地图“逻些城”(拉萨)的位置上,如同凝固的血珠。他缓缓抬首,望向窗外。
夕阳余晖穿过玻璃窗,将书案上一只掐丝珐琅沙漏染成一片熔金。
细密的金沙无声流泻,冰冷而恒定。
赵金印。
这个在原历史记载中被“天眷”名录轻飘飘勾去姓名,掳往金国、沦为金人皇族玩物的帝姬…终究逃不开被当作礼物的命运。
只是这一次,捆缚她的,是更堂皇的锦缎,更辉煌的“皇后”金冠!
命运这双翻云覆雨手,不过是从肮脏血腥的泥沼中提起,又将其投入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