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侑身着明黄色龙袍走出承天门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
龙袍的料子是新的云锦,十二章纹里的日、月、星用金线绣就。
可他总觉得这料子扎得皮肤发紧,像是裹着一层细密的针 。
这龙袍确实被动了手脚,蟒营的影卫混入皇城,在缝制时掺了少量痒粉。
量不多,却足够让他在大典全程如坐针毡。
独孤开远跟在他身侧,深紫色的左翊卫虎贲郎将官袍在风中展开。
衣摆扫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一手按在腰间的横刀上,刀柄上的缠绳已被他攥得发潮。
另一手虚护着杨侑的后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两侧的人群 。
那些人穿着隋军低阶侍卫的灰布短甲,袖口却没按规制绣上“翊卫”标识。
腰间挂着的铜哨也比制式哨短了半寸。
更反常的是,他们站姿僵硬,目光总不自觉往高台西侧飘,像是在等什么指令。
“陛下,看东侧第三队侍卫。”
独孤开远的声音压得极低,唇瓣几乎没动,气息顺着杨侑的耳际滑过。
“甲片松动,哨子是私造的,可能有问题。”
杨侑的脚步顿了顿,龙靴碾过青石板上的海棠花瓣,留下一道浅痕。
他顺着独孤开远的目光看去——
果然见那队侍卫里,有个高个子兵卒正用指节轻叩腰间的铜哨,节奏是“两短一长”。
这是秦国公府传递信号的暗码,不久前他在秦国公府赴宴时,曾无意间见过侯君集用这节奏调遣人手。
阳光洒在龙袍上,金线反射的光让他眯起眼。
视线越过那队侍卫,落在高台西侧的侯君集身上。
侯君集穿着深红色的官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小课堂:隋朝官服,一品至三品着紫色(深紫 \/ 紫罗),四品至五品着绯色(深红 \/ 绯红),
六品至七品着绿色(深绿 \/ 青绿),八品至九品着青色(浅青 \/ 苍青),无品级吏员 \/ 低阶侍卫着灰色。)
指腹却在无意识地跟着那 “两短一长” 的节奏轻敲 。
显然,他在远程控场。
更远处的李世民,正低头与段志玄说着什么。
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扫向那队侍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对这场“潜伏”胸有成竹。
杨侑缓缓收回目光,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
他太清楚李世民的心思了。
这些假扮的护卫不是来护驾的,而是来“演护驾”的 。
等会儿若有半点混乱,他们便会冲出来“擒刺客”。
这样一来,既能在百官面前争得“忠勇”名声,又能趁机把秦国公府的人手安插进皇城宿卫。
只是李世民没料到,他的人再隐蔽,也没瞒过独孤开远 。
这位忠心的将军在各部隋军里待了超过十年,对各府私兵的“破绽”熟得很。
“继续走。”
杨侑的声音平稳得像秋日的洛水,只是攥着玉带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他知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这场大典就不能乱。
最前面的李渊穿着亲王冕服,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正在等他。
李渊身旁的李世民,身着深紫色窄袖官袍,领口绣着暗纹云纹,腰系九銙玉带。
他没笑,只是微微侧着头,与身后的段志玄低声说着什么。
段志玄频频点头,手按在玄甲的甲片上,指腹在甲缝间来回摩挲,像是在待命。
李世民的目光看似平静,实则锐利如刀。
扫过人群时,刻意在几个陌生面孔的护卫身上多停顿了片刻 。
捕风卫早已传回消息,长安近几日多了不少生面孔,形迹可疑,大概率是裴元峥派来的影卫。
但他并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