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名赤膊的匠人,在震耳欲聋的敲打声、锯木声和刺鼻的桐油味中挥汗如雨,恍如白昼。
他们的號子声此起彼伏,匯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洪流。
巨大的深坑內,三艘新式战船的龙骨已然铺就,那流畅而坚固的线条,预示著它们未来將成为何等恐怖的水上凶器。
而在它们旁边,还有十余艘结构精巧、船身两侧安装著巨大明轮的车轮战船正在同步建造。
这些车轮船不像主力战舰那般雄伟,却透著一股灵巧与迅捷。
甘寧就站在深坑边缘,双臂环抱於胸前。
他高大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俯瞰著这片疯狂的景象,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他转身,对著身边一位鬚髮皆白、满身油污的老匠人问道:“王大匠,还有几日”
那王大匠,正是刘靖派人从江南寻访到的造船宗师。
其祖上曾是前朝水师的督造官,后因战乱家道中落,一身惊天动地的造船技艺,竟沦落到只能在小渔村里修补漏船为生。
直到刘靖的使者带著重金和一份他从未见过的精妙图纸找到他时,这位沉寂了半生的宗师,才重新燃起了毕生的火焰。
此刻,他正满眼狂热地盯著一艘主舰的雏形,听到问话,才如梦初醒。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回道:“回將军,这首批三艘主舰,用上了主公亲绘图纸上的新法,结构远比寻常海船复杂,光是龙骨合缝就耗费了大量心血。”
“按小老儿最乐观的估算,最快也需月余才能下水走水。”
“至於那些车轮船,结构简单,能快些。”
“月余”
甘寧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
这个答案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焰。
他摇头,声音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太慢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
“半月。”
“半月之內,我要看到首批战船,至少一艘主舰,十艘车轮船,出坞入水操练。能否办到”
王大匠闻言,一张老脸瞬间垮了下来,满脸为难地连连摆手:“將军,万万不可啊!造船不比盖房,一砖一瓦都能將就。”
“这船是要下水的,是弟兄们的身家性命所系!榫卯要严丝合缝,桐油要层层浸透,船板间的麻絮捻缝更要密不透水,这些工序,皆需时日。”
“强行赶工,船体不牢,看著是快了,可入了水,稍遇风浪,便是船毁人亡的大祸!”
“小老儿不敢拿几百上千条人命开玩笑啊!”
“我知。”
甘寧的声线很冷。
他当然知道仓促赶工的风险,但一封密信,让他不得不冒这个风险。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盖著刺史府火漆印的密信,在王大匠面前展开。
信纸被他捏得微微发皱,上面的字跡却依旧清晰。
“主公昨日来信,亲自过问水师进度。”
“两万大军被堵在弋阳,每日耗费的钱粮是天文之数。”
“危全讽的水师,更是如跗骨之蛆,日夜袭扰我军粮道,折损颇重。”
甘寧的声音压抑著怒火与焦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战船早一日建成,主公的压力便能轻一分,前线的弟兄便能少流一分血!”
“我甘寧受主公知遇之恩,破格提拔,总领水师,如今却只能在这湖边看著匠人敲敲打打,让主公在千里之外为粮道分心,这是我的失职!”
王大匠面露苦涩,躬身道:“將军,道理小老儿都懂。”
“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几千名匠人,已是小老儿能从饶、信、歙三州搜罗来的全部人手了。”
“如今已是人分两番,昼夜不歇,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实在是……榨不出半点油水了啊。”
“那就招人!”
甘寧猛地打断了他,眼中燃起一股狂热的火焰,那是属於昔日“锦帆贼”的悍勇与不计后果。
“钱粮之事,不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