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说着,林君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一众大臣已整理好衣袍,陆续朝着码头边沿走去,忙抬手拍了拍李国川的肩膀,压低声线道:“好了,船只靠岸了,先别聊了,咱们也去迎接陈将军。”
李国川闻言,立刻收了话头,点头应道:“哎,好!”说罢,便快步跟上林君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汇入向前涌动的人群,朝着缓缓靠岸的船队方向走去。码头上的喧嚣声渐渐清晰,隐约能听到船板与码头碰撞的沉闷声响,以及远处传来的呼喝调度之声。
当二虎的目光清晰地落在朱高煦脸上时,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激动得他浑身肌肉都在微微战栗。他紧咬着下唇,才勉强按捺住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冲动——若是不顾及军中将领的体面与威严,他此刻真想一头扎进水里,拼尽全力游向岸边,早早地到那人面前。可眼下,他只能攥紧拳头,在心里一遍遍焦灼地催促:船再快些,再快些才好!
“砰!”
一声厚重的闷响传来,船身重重撞上码头,岸边的木板都跟着震了震。
不等战船彻底停稳,二虎已如灵猿般猛地翻身,带着一身沉甸甸的盔甲跃向岸边。“咚”的一声落地时,甲片相互撞击,发出“扑簌簌”的脆响,在码头的喧嚣中格外分明。
二虎在岸边稍稍顿了顿,稳住因急切而有些踉跄的身形,随即迈开大步,朝着朱高煦的方向疾奔而去。铠甲的金属碰撞声随着他的动作愈发急促,像是在为这份焦灼的心情伴奏。
距离朱高煦还有五六步远时,他猛地双腿一弯,身体顺势向前一滑,“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坚硬的码头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两行热泪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滑落。他望着朱高煦的身影,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哽咽:“开疆军陈二虎,向二公子复命!卑职……卑职回来晚了!”话语间,满是难以言说的激动与愧疚。
望着眼前这个近两米的壮汉跪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那股压抑的情绪透过沉重的呼吸传递开来,朱高煦心中也泛起一阵复杂的感慨。谁能料到,这一别竟足足过了八年。
人生匆匆数十载,又能有几个这样的八年经得起消磨?
他弯下腰,伸出双手,稳稳地将二虎从地上扶了起来。掌心触及对方手臂上坚硬的盔甲,也感受到那份因激动而未平的微颤。朱高煦抬眼,认真地望着二虎的脸庞,目光里带着真切的暖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方才还强撑着的二虎,被朱高煦那句“辛苦了”轻轻一碰,紧绷的弦骤然断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泪水“唰”地涌了出来,顺着布满风霜的脸颊滚落,砸在胸前的盔甲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够了,真的够了!
就这一句话,足以抵消这八年来在外的所有辛酸、委屈与不易。那些在荒漠里啃过的干粮、在寒夜里熬过的冻疮、在战场上受过的刀伤,仿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值得。
此时,船上的开疆军也已陆续下船。听到二虎压抑的哭声,每个人心头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些深埋心底的艰苦岁月猛地翻涌上来——风餐露宿的漂泊,浴血奋战的凶险,对故土的日夜思念……一个个铁打的汉子忍不住双眼通红,整齐划一的“咚”声响起,数百人单膝跪地,震得码头的石板都似在微微发颤。
“二公子,我等回来了!”
一声齐喝响彻云霄,带着破釜沉舟后的坚定,也带着归乡的滚烫。
朱高煦身后的众大臣望着眼前这一幕,望着这些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风霜痕迹的士兵,听着那震耳的呼喊,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眼眶也都红了。这一声“回来”,太重,太重了。
李国川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感慨。他并非未曾经历过征战之苦,当年也曾在沙场奔波数年,可此刻看着这些开疆军,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那点经历,与他们所受的苦难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