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和秦理等人早已按捺不住，见程咬金默许，立刻上前，极其小心地将昏迷的薛斩抬起。
“小心他的背！”李承乾在一旁关切地提醒。
众人簇拥着，将薛斩抬离了冰冷肃杀的正堂，送往一间僻静的厢房暂歇。尽管程咬金怒气未消，不愿让其回原先舒适的客房，但也总算离开了那象征受罚的堂前之地。
厢房内，程处默和秦理打来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薛斩伤口周围的血污，看着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鞭痕，都是心惊不已，对崔琰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不久，东宫的药藏郎背着药箱匆匆赶到。他仔细检查了薛斩的伤势，清洗、上药、包扎，动作麻利专业。
“殿下，程公，”药藏郎处理完毕，躬身回话，“薛县男伤势虽重，铁鞭力道刚猛，万幸未伤及脊骨根本。然失血过多，气血大损，加之惊惧交加，外邪入侵，今晚恐有高热之险。需有人彻夜看护，以温水擦拭物理降温，若能熬过今夜，便无大碍。臣已留下内服汤药，按时煎服即可。”
李承乾点点头：“有劳了。”
药藏郎留下药物和医嘱后便行礼告退。
夜色深沉，厢房内烛光昏暗。李承乾并未立即离去，他与程处默、秦理一同守在榻前。看着薛斩因失血和高热初起而苍白痛苦的面容，李承乾沉默良久。
他想起少时与薛斩一同在弘文馆读书，一同习武射箭的时光。薛斩虽性子莽直，不如世家子弟那般知书达理，但待人真诚，勇武过人，对他这个太子也从无谄媚，只有兄弟般的赤诚。薛家的情况他也清楚，薛伯父早亡，家道早已中落，全靠那点微薄爵禄和程咬金等旧部照拂，这三千贯巨债，对薛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处默，秦理，”李承乾轻声开口，“待承烈醒来，告诉他，孤信他。这债，我们一起想办法。但此等恶习，断不可再犯。”
程处默重重点头：“殿下放心，经此一遭，薛二若再敢沾赌，不用程叔叔动手，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秦理也沉声道：“殿下恩情，我等兄弟，铭记于心。”
后半夜，薛斩果然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呓语不断。
“爹……娘……孩儿不孝……”
“还……我一定还……”
“崔琰……你等着……”
李承乾、程处默、秦理三人轮流用湿布巾为他擦拭降温，喂服汤药，一夜未曾合眼。
直到天光将亮，薛斩的体温才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沉沉昏睡。
李承乾见薛斩情况稳定，这才放下心，嘱咐程处默和秦理好生照料，又对闻讯赶来的程咬金说了几句，便带着满身疲惫，起身返回东宫。
程咬金站在厢房门口，看着屋内昏迷的薛斩和守了一夜、眼圈发黑的儿子与秦理，再想到太子离去时那郑重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他吩咐管家，好生供应汤药，不得怠慢。
所有人都知道，薛斩的命，暂时是保住了。
但三千贯的巨债，如同乌云，依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而薛斩能否挺过这一关，醒来后又会如何，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太子李承乾的雪中送炭，暂时驱散了逼债的急迫，保住了薛家的祖产，也给了薛斩一丝喘息之机。这份情谊，远比那冰冷的铁鞭，更深刻地烙印在了所有知情者的心中。
然而，真正的考验和蜕变，还在后面。那能够扭转乾坤的力量，仍需在第四章的柴房（按目录后续安排）中，于痛苦与昏迷的深处，悄然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