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气息。
李靖端坐于主位,神情肃穆。他没有穿朝服,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色常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进来。”
薛斩应声而入,依礼站定。
“你前日所言《作战篇》心得,虽有取巧之嫌,倒也切中要害。”李靖缓缓开口,目光如炬,直视薛斩,“你言‘兵贵胜,不贵久’,关键在于‘因粮于敌’与‘役不再籍’。然则,如何确保‘因粮于敌’可行?若敌行‘焦土’之策,又当如何?‘役不再籍’固然能节省民力,然若战事迁延,兵员损耗,后续兵源从何而来?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可能解此困局?”
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火,直指薛斩之前那些超越时代言论的核心与可能存在的漏洞。
薛斩深吸一口气,心知这是最后的考验。他凝神静思,结合自己后世的见识与对此时代的理解,谨慎答道:“师父明鉴。‘因粮于敌’,非是简单抢夺。可派精干小队,提前潜入,探明敌国粮仓、辎重路线,甚至……收买、胁迫其管理粮草之官吏。至于焦土,此法伤敌亦伤己,非到亡国灭种之境,敌酋必不敢轻易动用,我方可利用其犹豫之机,速战速决。即便其用之,我大军亦可绕过焦土区域,直扑其必救之所,迫其决战。”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兵源,弟子以为,‘役不再籍’并非完全不征兵,而是精兵简政,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训练有素的精锐之中。譬如弟子正在操练的千牛卫,若人人皆能以一当十,又何须频频征发百姓,耽误农时?再者,可仿效前朝府兵制之优,但需改良,使兵农结合更紧密,战时为兵,闲时为民,并给予足够的田亩与抚恤,使其无后顾之忧,则兵源可续。”
他的回答虽仍显稚嫩,却已能自圆其说,并且隐隐触及了军事制度改革的深层问题。
李靖听完,久久不语。书房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他看着薛斩,目光复杂,有欣赏,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案旁,取过一个紫檀木长盒。打开盒盖,里面是几卷颜色略显陈旧的帛书,边角甚至有些磨损,显然时常被人翻阅。
“跪下。”李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
薛斩心中一凛,依言整理衣冠,郑重跪倒在李靖面前。
李靖取出帛书,双手捧起,沉声道:“此乃老夫半生心血,于战阵厮杀、山川险隘、兵要地志、练兵选将、奇正变幻之心得,尽录于此。虽不及《孙子》之博大精深,亦是老夫一刀一枪,于尸山血海中总结而来。今日,便正式授予你。”
薛斩伸出双手,恭敬接过。那帛书入手微沉,仿佛承载着万千将士的英魂与一位军神的毕生智慧。
“薛斩,你需谨记。”李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厉,目光如刀,直刺薛斩心底,“兵者,国之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持此术,当以护国卫民为本,涤荡乾坤、保境安民为己任!若仗此术逞私欲,争权夺利,戕害苍生,则必遭天谴,人神共弃!你,可能做到?”
最后一句,如同洪钟大吕,震得薛斩耳膜嗡嗡作响。他感受到手中帛书的千钧重量,也明白了李靖此举所托付的信任与责任。
他不再犹豫,以头触地,行下最为庄重的拜师大礼,声音清晰而坚定:“弟子薛斩,谨记师命!必以此术,护我大唐,卫我黎民!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死无葬身之地!”
“好。”李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欣慰的笑容。他亲手将薛斩扶起,“起来吧。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李靖的正式入门弟子。”
他拍了拍薛斩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你的那些练兵之法,虽看似离经叛道,却亦有可取之处。放手去做,但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朝堂之上,暗流汹涌,尤需谨慎。”
“弟子明白。”薛斩点头。他清楚,王弘之流,绝不会就此罢休。
拜师礼成。当薛斩捧着那承载着《卫公兵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