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阴山主峰,断魂崖。
风如鬼哭,雪似泼盐。能见度不足十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片混沌的、吞噬一切的白。三百名身披白色伪装服的唐军死士,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几乎垂直的、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崖壁上,绳索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陈风口中衔着短刀,双手早已冻得麻木失去知觉,全凭着一股意志力死死抓住岩缝和绳索。他低头望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风雪呼啸。抬头,崖顶早已消失在风雪迷雾之中。他们悬在这天地之间,如同被遗忘的蝼蚁。
“检查装备!准备下降!”陈风的声音被风雪撕扯得断断续续,但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死士的耳中。
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扣环与绳索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每个人都在默默检查着背负的火油罐、猛火雷是否捆扎牢固。他们知道,脚下就是突厥磴口大营的核心区域,一旦下去,便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下!”陈风不再犹豫,低吼一声,率先松开一部分绳索,身体如同坠落的石子,向着下方的黑暗滑去!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三百名死士,如同三百片无声的雪花,义无反顾地坠向那龙潭虎穴!
下降的过程远比攀登更加凶险。湿滑的冰壁,狂暴的乱流,随时可能崩断的绳索……不断有人失手,惨叫着坠入无尽的深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但没有人退缩,幸存者只是默默地、更加小心地控制着下降的速度,将袍泽的牺牲化为胸中更炽烈的复仇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陈风的双脚终于触碰到了坚实但布满积雪的地面。他迅速解开绳索,伏低身体,警惕地扫视四周。这里似乎是崖底的一片背风坡,堆积着大量的积雪,不远处,隐约可以看到连绵的突厥营帐轮廓和微弱的火光。
“快!集结!清点人数!”陈风压低声音。
幸存下来的死士们陆续落地,迅速靠拢。一番清点,出发时的三百人,抵达崖底的,已不足二百五十人!超过五十名兄弟,永远留在了那冰冷的绝壁之上!
一股悲怆涌上心头,但此刻容不得丝毫伤感。陈风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沉睡的突厥大营,那里有他们此行的目标——粮草堆积区和马厩!
“按预定计划,一队随我攻击粮草区!二队攻击马厩!三队负责制造混乱,狙杀军官!动作要快!火起之后,向预定集合点突围!”陈风的声音冰冷如铁。
“是!”
二百多名唐军死士,如同暗夜中扑向猎物的狼群,无声无息地散开,融入了风雪与黑暗之中,向着各自的目标潜行而去。
与此同时,唐军主力前沿,隐蔽攻击阵地。
苏定方、李绩各自率领数万精锐,偃旗息鼓,人马衔枚,如同两道巨大的阴影,悄然潜伏在距离磴口突厥大营不到五里的雪原之中。寒风刺骨,积雪没膝,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数万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磴口方向,等待着那决定性的信号!
薛斩半靠在指挥帐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皮裘,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因紧张而微微抿起。他面前巨大的沙盘上,敌我态势清晰可见。石柱肃立一旁,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帐外,传令兵如同雕塑般站立,随时准备传递军令。
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薛斩心头的寒意和紧绷。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皮裘上划动着,脑海中不断推演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断魂崖的兄弟们成功了吗?他们能否在数万敌军中点燃那把火?苏定方和李绩能否及时发起总攻?阿史那社尔……是否就在那大营之中?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重伤未愈的身体传来阵阵虚脱感,但他强行支撑着,目光死死盯着帐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远方的战场。
“将军,喝口参汤吧。”石柱端来一碗一直温着的参汤,低声劝道。
薛斩摇了摇头,他现在什么也喝不下。全部的精力,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