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速生林的落叶层上，银白菌丝正以每分钟三厘米的速度爬上脚踝。昨夜倒下的转基因树木表面，肉眼看不清的菌丝网络已重新编织成网——那些曾被现代生物工程改造得光滑如塑料的树皮，此刻爬满古老的真菌纹路。
“它们比我们聪明。”图帕克用新采集的树脂修补羊皮卷缺口。老酋长特意将切口角度调整为22.5度，这是部落典籍记载的“让树木不痛的切割法”。玛雅用显微镜观察树脂样本，发现传统手法采集的树脂挥发性物质比机械切割少了19%，正好对应碳汇计算的误差值。
千年龙脑香的树桩前，玛雅的手在距树皮半厘米处悬停了3分钟。她腕间的智能手环还在推送碳交易市场的实时数据，表盘反射着树桩年轮里嵌着的传感器残骸——那是上周盗猎者改装过的监测设备。
“顺时针十五度，压腕。”图帕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玛雅按指示划出螺旋切口时，突然感觉树桩传来轻微震颤。第一滴树脂渗出时，她下意识去摸pH试纸，却被老酋长按住手腕。辛辣的松香直接冲进鼻腔，这是她在实验室从未闻过的活性物质气息。
暴雨在傍晚突袭监测站。玛雅蜷缩在防潮箱旁，看着雨水顺着卫星天线灌进服务器机柜。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她发现那些自动恢复的碳汇数据曲线，竟与图帕克用树蛙毒液绘制的纹路完全同步。
“你的机器现在能看见真正的雨林了。”老酋长指着被雨水冲刷的树皮坐标轴。那些用荧光树蛙毒液绘制的线条正在雨中泛光，与重新生长的菌丝网络形成立体投影。玛雅突然意识到，部落传承的图谱不是平面记录，而是四维的生命系统模型。
当平板电脑的警报声第7次响起时，玛雅突然冲向积满雨水的树冠凹槽。浸水的触摸屏仍在闪烁，显示着跨国公司发来的律师函警告。她把整个设备按进漂浮着菌丝的水潭，看着那些代表法律条款的文字在生物电流干扰下变成乱码。
水面的涟漪平复时，倒映出图帕克正在进行的仪式。老酋长用貘毛笔蘸取再生菌丝提取液，在每棵转基因树木的根基处绘制螺旋纹。玛雅发现这些图案与龙脑香树桩上的切口角度完全一致，而卫星云图显示，这场暴雨的漩涡状云团正在复刻同样的几何形态。
监测站的主机突然自动重启。玛雅看着恢复正常波动的碳汇曲线，突然抓起防潮箱里的纸质记录本——这是她3年前刚来亚马逊时的手写笔记。泛黄的纸页上，自己曾经工整誊写的生物公式，正在被树脂蒸汽晕染成类似部落图谱的纹样。
暴雨停歇时，700公里外的证券交易所正在经历碳信用点暴跌。而玛雅光脚踩在重生的菌丝网络上，感受着地底传来的、与人类心跳完全不同的震动频率。图帕克递来新制的羊皮卷，那些用再生树脂固定的裂痕，在月光下恰好组成了最新的碳汇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