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群体思维” 场景中,如果个体身份依然存在,情况也同样棘手。比如,有 20 个人共享一个 “公共意识”—— 他们可以交换记忆,进行心灵交流,但本质上仍然是独特的个体。或许他们的记忆共享並不完全,所以没有完全融合成一个单一的人格。
这 20 个人中有一个人加入群体是因为他有易怒的问题,他认为加入一个鬆散的群体思维有助於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一天,他通过群体思维感知到,他的一个 “心灵伙伴” 受到了虐待,这一感知触发了他的愤怒,於是他杀死了那个施暴者。
单看这个事件本身,其实並不复杂。现实生活中,也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你的一个朋友向你讲述了自己遭受犯罪侵害的经歷,你出於替朋友復仇的心理,去找施暴者算帐 —— 朋友並没有要求你这么做,所以朋友是无辜的,而 “復仇” 这一动机或许可以作为量刑时减轻处罚的情节,但谋杀行为本身依然是存在的。
然而,如果涉及到 “共享记忆”,情况就会有所不同。比如,如果有人攻击我,我出於自卫杀死了他,这属於正当防卫;但如果我在攻击结束后还去追杀他,那就构成了谋杀。在爭吵过程中开枪杀人,与走到车里拿出枪再回来杀人,这两种行为的性质也不同 —— 后者涉及 “蓄意谋杀”。
但是,如果你的 “群体思维伙伴” 一直在脑海中清晰地盘算著 “想要杀死那个人”,而且这种想法还 “渗透” 到了你的脑海中,那么情况就变得可疑了:你到底是出於自己的意愿犯罪,还是受到了群体思维的影响
我想,对於任何一个法官来说,要对这类案件做出判决,都將是一场噩梦。我曾经和我的一个法官朋友探討过类似的问题 —— 她以善于思考这类深奥的问题而闻名。听完我的想法后,她只是笑了笑,说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判决。
法律和科幻结合在一起,会產生一些非常有趣的概念和难题,但我觉得这些概念和难题在科幻 genre(类型)中往往被忽视,或者被处理得过於简单化 —— 这无疑是一种浪费。我认为,“谁是凶手” 这类谋杀题材在科幻作品中確实很受欢迎,但关於 “审判过程” 的描写却少之又少。
再回到之前的设想:我去看医生,得到了一个糟糕的诊断结果 —— 我得了癌症,而且是恶性的,最多只剩下两年的寿命。
第二天醒来时,有人告诉我,现在已经是 2100 年了。原来,最初的那个 “我”(即患病的我)做了一次记忆转移,原本计划在 “新的我”(克隆体或被储存起来的我)成长或在休眠状態中等待时,不断更新记忆,直到他(最初的我)死亡。但后来他们发现,“新的我”(克隆体)存在一个致命的基因缺陷。於是,最初的我就把 “新的我” 冷冻起来,直到他们找到治癒基因缺陷的方法。
后来,最初的我变得非常愤怒,大约一年后,他开枪杀了人,之后在与警察的枪战中死亡。
现在的我(解冻后的克隆体)並没有那些杀人的记忆,但我们之前已经討论过,仅仅刪除犯罪记忆,甚至刪除犯罪动机,並不一定能让一个人变得无辜。
但我们假设你现在认为 “我是无辜的”。那么,如果他们找到一个 “黑盒子”,里面储存著最初的我直到死亡前的所有记忆 —— 如果现在的我是无辜的,那么我们能否说,一旦我將这些记忆下载到我的大脑中,我就会变得有罪如果这些记忆真的会让我变得有罪,那么是不是任何下载了这些记忆的人都会变得有罪,无论这种下载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这就像之前那个 “被孩子父亲绑架的乘客” 的案例一样:记忆的转移是自愿还是被迫,这本身是另一个犯罪和问题,但 “拥有这些记忆是否会导致有罪” 是一个独立的问题。如果拥有这些记忆会让我变得有罪,那么任何拥有这些记忆的人都会有罪;反之,如果没有这些记忆,我就是无辜的 —— 那么,刪除自己的犯罪记忆,就可以让自己变得无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