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三日,有一搭没一搭,以一种无奈的姿态落着。
连绵的湿气,让日子也沤出了霉味。
任韶扬闭关了三日,如今外伤几乎痊愈,前胸刀口后背掌印俱都消弭。
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身上满是药味儿。
红袖端着药碗走进来,看他正立在窗口,白衣磊落,似乎在看着什么,眼神空茫。
“哎呀,你就别瞎琢磨了。”小叫花把碗往案几上一顿,“先把药喝了。”
任韶扬脖子一缩,潇洒劲儿泄个干净,乖乖接过,举碗饮尽。
“嚯!”他龇牙咧嘴,“你这药,苦得邪性!”
“管用就行。”
“那可太管用了。”
红袖扫了他一眼,来到桌前,将药碗收拾了,冷哼一声:“苦点好!也让某人长长记性!”
任韶扬怂眉搭眼:“你也太小心眼了。”
红袖冷冷道:“告诉你,现在我很想杀人,别惹我!”
任韶扬沉默半晌,道:“等我伤好了的,陪你好好打一场。”
“哼!”红袖抱碗冷哼,傲娇味儿十足,“谁稀罕。”
任韶扬呵呵一笑,转身看向窗外。
红袖似乎感觉他气机翻涌,停下脚步,娇声问道:“瘸子,你在看什么?”
“我不是在看,而是在听。”
“听撒子?”
“雨打烂芭蕉的声音。”
“啥?”红袖一愣,“你脑子瓦特了?”
任韶扬笑而不语,窗外雨声喧哗,杂乱无章。
可若细听,便能辨出雨点砸在瓦片上、落在泥土里、滴入水洼中,各有其声,高低错落,纷繁成律。
闭上眼,“谐天律”自行运转。
任韶扬灵觉所至,无所不觉,无微不显,肉身俨然不复存在,灵觉弥漫在天地之间,仿佛一片光闪闪的羽毛,飘飘荡荡,恣意飞扬。
就在这一瞬间,他通身上下似乎浸入热水里,热乎乎,暖洋洋,气机贯注毛端,一根根汗毛似要飘起来。
突然间,任韶扬心中灵光一闪,猛地睁开眼!
“我明白了!”
“哎呀妈呀!”红袖被他吓了一跳,“你作死啊,一惊一乍的?”
任韶扬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却掩不住兴奋:“我之前一直想以己律御万律,其实到底还是有修正之嫌。”
“这很正常啊。”红袖疑惑道,“统御自身到统御天地,所有武者都是走这条路嘛!”
“不,这不是我的路!”任韶扬摇头道,“若总想着强行让万物听命,终是落了下乘,与谐相悖。”
红袖歪头道:“那你要做什么?”
任韶扬笑道:“同频。”
“同频?”红袖念叨着,“怎么同频?”
任韶扬对着窗外连绵的雨幕,缓缓抬手,五指虚张。
这一刻,他想到了魁首所用的“周天流火功”,那种一人之力统御天地的伟力,宛如元帅坐镇中军,令行禁止,无往不利。
“统御天地,自成神通?”任韶扬轻笑一声,“那我何不‘寻天地之韵律,共振万物之天籁’?”
不再试图去控制,而是将心神彻底沉浸进去。
忽然,“阳蹻脉”突地一跳,体内“谐天律”真气如得灵引,自行流转,竟循着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径,倏然汇入“阴蹻脉”中。
意识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遵循着每一滴雨落的轨迹,感知着它们自身携带的、最原始的“律动”。
滴答、啪嗒、哗啦.
起初是万千杂音,入耳纷乱不堪。
渐渐地,任韶扬目光融融,心湖中这些杂音自行归位,如同散乱的珍珠被无形的丝线串起。
他听见了。
听见了风声穿过雨丝的呜咽,那是“风律”。
听见了屋檐滴雨的潺潺,那是“水律”。
甚至听见了周遭十里万千生物的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有力的搏动,那是“生律”。
万律纷呈,各具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