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窗外飘摇的银杏叶,低声对侍立的黄门侍郎崔季舒说:“大将军今死,似是天意。” 然而话音未落,宫门外已传来甲叶摩擦的声响 —— 高洋率领三千宿卫铁骑自晋阳星夜南下,队伍行进时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如同重锤敲打在邺城的每一块城砖上。
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高氏次子,此刻在大司马门勒住缰绳,目光如寒星扫过城头的禁军。他身后的队伍中,高岳、斛律金等宿将按辔而立,旌旗上的 “高” 字在暮色中如同燃烧的火焰。“传我将令,” 高洋的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空气骤然凝固,“关闭邺城九门,搜捕兰京余党,敢有妄议者,立斩!” 当他策马踏入相府时,高澄的尸身尚未入殓,他掀开覆盖的白绫,指尖拂过兄长眼睑上的血痕,忽然转身对侍立的杨愔说:“晋阳甲士可曾抵达?”
三日后的太极殿,高洋按剑立于丹陛之下,身后列阵的甲士矛尖映着晨光。孝静帝看着御座前铺展的禅位诏书,墨迹未干的 “天位禅让” 四字如同烧红的烙铁。“陛下,” 高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昔我父、兄辅政,功盖宇宙,今上天垂象,历数有归,陛下宜顺天意,早行禅代。” 殿中百官觳觫伏拜,唯有散骑常侍元景安抗声曰:“陛下奈何弃祖宗基业?” 高洋冷笑一声,示意左右:“此人欲效死节,可送御史台‘成全’其志。” 当元景安被拖出殿外的惨叫声渐渐远去时,孝静帝颤抖着拿起玉玺,印泥在诏书上留下的朱痕,宛如高澄未干的血迹。
武定八年(公元 550 年)五月,高洋在邺城南郊圜丘举行受禅大典,柴燎之火直冲云霄。当他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十二章衮服登上祭坛时,身后的文武百官中,既有高氏家族的元老勋贵,也有东魏旧臣。他回望邺城方向,太极殿的鸱吻在阳光下闪烁,仿佛还能看到兄长高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祭坛下,太史令奏报 “景星见于箕尾,醴泉出于邺城”,高洋抬手阻止了山呼海啸般的 “万岁” 声,目光投向西方的函谷关 —— 那里,宇文泰的西魏大军正在磨砺刀锋,而他手中的皇权,既是高氏家族三代人的执念,也是一副更沉重的枷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