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报”二字,从林啸天的齿缝间挤出,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回荡在寂静的荒野上。
钱多多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他仿佛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但他毕竟是池文博亲自挑选出来,在刀尖上跳舞的赌命商人,心理素质早已练得如城墙般厚实。
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对着林啸天又是深深一揖,笑得更加谄媚道:
“大元帅言重了,言重了!”
“能为大帅和将士们效劳,是我等商贾的福分,何谈报答二字?”
“小人还要赶着回去向东家复命,就不叨扰大帅和将士们了。”
说完,他仿佛生怕林啸天再多说一个字,麻利地对着周奎等人拱了拱手,便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登车离去。
那支来时声势浩大的车队,去时也同样迅速,很快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只留下一地狼藉的酒坛肉锅,和那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充满了羞辱味道的肉香。
周奎看着钱多多逃也似的背影,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
“呸!一个商贾养的走狗,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转过头,看向林啸天,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道:
“大帅!此仇不报,我玄甲军颜面何存!”
“我等愿随大帅,现在就杀回京城,将那劳什子天工坊,踏为平地!”
“请大帅下令!”
身后的副将们也齐齐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他们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受这等窝囊气!
林啸天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些热血上头的部下,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疲惫。
他没有发怒,只是用一种沙哑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说道:
“踏平天工坊?”
“然后呢?”
“背上一个率军哗变,意图谋反的罪名?”
“让天下人都以为,我林啸天和麾下的玄甲军,是一群只会计较个人荣辱,不顾国家大义的莽夫?”
“你要记住,你们是大夏王师,是奉旨回京“演练军备”的!”
周奎等人顿时语塞。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张不甘而愤怒的脸,平静道:
“都起来。”
“吃饱了,喝足了,就有力气了。”
“有力气,就给老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传我将令,全军开拔,目标,京城!”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重新将这支几乎要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军队,拉回了纪律的轨道。
“是!”
周奎等人轰然应诺,起身开始整顿军队。
战马吃饱了上等的草料,恢复了神采,打着响鼻,铁蹄踏地,蓄势待发。
将士们填饱了肚子,驱散了疲惫,体力充沛。
可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那股被羞辱、被玩弄的怒火,在每个人的胸膛里燃烧,无处发泄,几乎要将他们自己焚烧殆尽。
这比打了败仗还要难受!
败了,可以拼死再战,用敌人的血洗刷耻辱。
可现在,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人家用钱粮,用一纸圣旨,给结结实实地扇了一记耳光。
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每个人都将那份屈辱与怒火,深深地埋进了心底,化作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锋锐的杀气。
他们沉默地翻身上马,整顿队列,三千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林啸天最后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翻身上马。
他知道,那个九皇子,此刻一定在京城里,等着看他的笑话。
那又如何?
阴谋诡计,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