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漾开在紧张的空气中。
陈铁柱接触到她的目光,那冰冷的杀意似乎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微微一顿,又迅速被更深的戾气覆盖,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夜,深沉如墨。锦州码头。
凛冽的寒风如同裹着冰刃,从开阔的浑河河面上呼啸而来,狠狠刮过码头堆积如山的货物和锈迹斑斑的铁架吊机,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冰冷的堤岸,哗啦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铁锈、煤灰和劣质柴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高高的木质了望塔上,一盏昏黄的探照灯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光柱扫过空旷的货场、一排排如同巨大棺椁般沉默的仓库、以及远处停泊在黑暗中的几艘模糊船影,最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几个穿着臃肿军大衣、戴着关东军90式钢盔的日军哨兵,抱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缩着脖子,在十三号仓紧闭的大铁门前来回踱步,试图驱散刺骨的寒意,沉重的皮靴踩在冰冻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咔哒”声。铁门两侧,沙袋垒成的简易工事后面,隐约能看到歪把子机枪黑洞洞的枪口。
距离十三号仓约百丈远的一堆巨大废弃枕木和生锈锅炉形成的阴影里,十几条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蛰伏着。杜三锤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破棉袄,腰间鼓鼓囊囊,别着一把用破布裹着的沉重砍刀。他肥胖的身躯此刻却显得异常灵活,一双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柱子兄弟,看到没?门口四个,沙包后面至少俩,机枪手!了望塔上一个,灯就是他管的。”杜三锤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陈铁柱的耳朵,“老马他们在西头,马上动手。灯一灭,油栈火起,鬼子一乱,咱们就上!”他身后,十几个码头工人打扮的汉子,个个眼神凶狠,手里紧握着各式各样的“家伙”——磨得锃亮的粗铁撬棍、前端尖锐沉重的卸货铁钩、甚至还有裹了破布的大号扳手和斧头。他们呼吸粗重,不是害怕,而是压抑着复仇的火焰和搏杀前的亢奋。
陈铁柱半蹲在阴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他脱掉了那件显眼的破棉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褂子,虬结的肌肉在寒冷的空气中紧绷着,散发出惊人的热量。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右手则紧紧握着他那把寄托了血海深仇的冰冷刺刀。他的目光如同饥饿的狼,死死锁定着百米外仓库门口那几个晃动的日军身影和那挺致命的机枪,仿佛要穿透黑暗,将他们撕碎。许明夏那句“千万小心”和担忧的眼神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沸腾的杀意。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却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码头西头炸响!紧接着,冲天的火光如同愤怒的火龙般腾空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天际!浓烟滚滚,直冲云霄!“丰泰”粮油栈的方向,烈焰熊熊燃烧,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不祥的血红色!
“敌袭!西侧!(敌袭!西侧!)” “油が燃えている!(油着火了!)” “灭火!全员!急げ!(灭火!全体!快!)”
尖锐的日语警报声、日军士兵慌乱的吼叫声、伪军杂乱的奔跑声、救火水龙的嘶鸣声……瞬间打破了码头的死寂!如同投入滚油的热水,整个西码头彻底炸开了锅!
几乎就在爆炸火光腾起的同一瞬间!
啪! 十三号仓门口了望塔上那盏昏黄的探照灯,灯泡猛地碎裂,瞬间熄灭!整个仓库区域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灯!灯灭了!” “注意警戒!” 门口的四个日军哨兵被西头的爆炸和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望向火光冲天的西侧,又慌乱地端起枪指向黑暗的四周。
就是现在!
“弟兄们!上——!!!剁了这帮狗日的!” 杜三锤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狂吼!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第一个从枕木堆后跃出!手中的砍刀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杀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