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处于“拟态消化”状态、结构极不稳定的菌丝节点,仿佛被按下了自毁开关。
一个节点的崩解,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轰隆!
大片大片的黑雾团块,像是被抽掉了骨架的烂泥,又像是雪崩般猛然坍缩、瓦解,重新化为无害的蓝色盐雾和黑色的残渣。
突击队员们交替射击,形成一道持续推进的“净化波”,所到之处,哀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蒸汽消散的嘶嘶声。
然而,赵雷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震荡波的效率正在下降。
一些深层的菌丝个体,在感应到同伴大规模崩解的瞬间,竟然主动切断了与表层节点的联系,瞬间收缩,进入一种能量反应极低的“假死”状态。
它们像狡猾的章鱼断开触手,放弃了大部分躯体,只为保全核心。
“妈的!”赵雷啐了一口,迅速更换能量匣,“这些东西越来越像人了,连装死都他妈学会了!”
“所有单位,停止清剿。”陈牧的命令再次传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队长?再有十分钟我们就能把这片区域彻底清理干净!”赵雷急切地喊道。
“执行命令。”陈牧的语气不容置疑,“赵雷,转为警戒。工程队,立刻进场,挖掘东沟底部,回收所有被腐蚀断裂的菌丝残骸,一片都不能留。”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但命令就是命令。
工程队在突击队的掩护下,迅速进入战场。
陈牧亲自穿上防护服,跳进一辆移动分解车。
他熟练地操作着机械臂,将那些仍在微微抽搐的菌丝残骸投入分解槽,与剩余的蓝晶粉末按照一个精确到毫克的比例混合、高压压制。
数小时后,一种带着金属光泽的暗蓝色涂层材料被生产出来。
陈牧取下一块样品,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擦。
一阵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声音,从涂层表面散发出来。
那是碗筷碰撞的清脆声,母亲催促孩子吃饭的温柔呼唤,父亲开啤酒时的气泡声,甚至还有老式电视机里播放新闻的声音……一段短暂但高度逼真的“家庭聚餐”声场,被完美地复刻了出来。
“这是什么?”林九看着测试报告,满脸震惊。
“‘饵料漆’。”陈牧摘下护目镜,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用它们的残骸,混合它们渴望的‘味道’,制成的终极诱饵。以后,我们所有的掩体外壁,都要涂上这个。”
“可是,陈牧,”林九的担忧并未减少,“它们的进化速度太快了。从识别信号,到拟态消化,再到假死脱钩,只用了一个小时。如果它们继续进化下去,总有一天会识破我们所有基于人类行为模式的伪装。到了那时候,连‘欺骗’都将失效。”
陈牧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上刚刚完工的了望台,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远方,大地的震动虽然减弱,却仍未彻底平息,像一个巨大生物的沉重呼吸。
他望着那片黑暗,缓缓开口:“它们学得越像人,就越不懂人。它们可以学习我们的语言,模仿我们的行为,甚至复制我们的记忆片段。但它们永远学不会一件事。”
“什么?”
“毫无意义地坚持。”陈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人会为了一口吃不上的饭砸掉自己的锅,会在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放声唱歌,会在走投无路的绝境里笑出声来。这些行为,在它们那种纯粹基于生存和繁衍的逻辑里,是无法理解的、是错误的、是毫无意义的。而这,恰恰是我们的武器。”
当晚,村中的钟楼响起了久违的钟声。
铛……铛……铛……
不是急促的警报,而是按照旧历新年的习俗,沉稳而悠长地敲了九下。
钟声回荡在死寂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一个更加诡异的场景出现了。
村里每一户人家,无论屋里是否有人,都亮起了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