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很久,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借着月光,写下了一封他知道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
“致陈默:
你留下的系统日志里,称我为‘最终认证体’,好像我通过了某种终极考验。
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通过考验的人是你。
那天在塔下,我以为你是在向我托付力量,是选择一个继承者。
可我错了。
你不是在托付,你是在解脱。
你选择了牺牲自己,关闭那扇连接异界的门,而不是选择继承那份足以碾压世界的力量。
是你,用自己的湮灭,教会了我这最后一课。
谢谢你,陈默。”
他写完,将信纸仔细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那份曾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沉重宿命感,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南方联盟,中央决策总部。
前线防御总教官赵雷站在巨大的全息沙盘前,听着各地传来的简报。
“报告!第七铆桥社区提交申请,要求扩大农耕区,他们的‘蚯蚓震动预警系统’已成功预警三次小型兽潮,无一伤亡!”
“报告!钟楼小镇本季度粮食产量已实现完全自给,并有盈余,申请开通与临近基地的交易航线!”
“报告!东部山区超过五个幸存者据点,自发仿造了钟楼小镇的‘声光联动’防御体系,拾荒暴徒活动频率下降百分之四十!”
一条条消息,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在联盟当初那份“驳回决议”上。
赵雷抚摸着自己胸前那枚联盟特批的、刻着“修桥人”字样的荣誉徽章,那是当初他在钟楼小镇评估失败后,陈牧送给他的。
陈牧说,真正守护世界的,是那些默默修桥铺路的人。
他沉默良久,忽然转头,对身后的副官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命令。
“传我命令,后勤部即刻将仓库里所有用于新兵训练的仿真枪,全部熔掉。”
副官大惊失色:“将军!那可是我们训练体系的根本!没有模拟对抗,新兵怎么……”
赵雷抬手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如刀:“熔掉,全部铸成课桌的支架,送到各个社区的学堂里去。”
他看着副官不解的眼神,沉声道:“枪我们已经玩了几百年了。现在,我们该学点新东西了。”
陈牧抵达了地图上的最后一站,一座几乎被黄沙掩埋的废弃边陲小镇。
出乎意料,这里的钟楼虽然倾斜,但竟还有半面巨大的石英表盘完好无损。
他爬上钟楼顶端,风沙呼啸,吹得人几乎站不稳。
他做完了与其他十二座钟楼同样的修复工序,然后,他拿出了一个手持式的小型砂轮机。
“滋——”
刺耳的摩擦声中,火星四溅。
他将那两根依然指向“十点十分”的巨大指针末端,硬生生磨平、磨圆,让它们再也无法指向任何一个具体的时刻。
时间,不应被定格。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那块刻着“陈默”二字的金属身份牌。
他用一截坚韧的兽筋,将这块金属牌紧紧地绑在了巨大钟摆的最底端。
他松开手,钟摆在风的吹拂下,开始极小幅度地微微晃动。
金属牌与钟摆主体碰撞,发出一阵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嗡鸣。
不成调,不成曲,却在死寂的沙海之上,奏响了独属于它的,永恒的镇魂歌。
三个月后。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流浪孩童,为了躲避沙暴,踉踉跄跄地闯进了这座废镇。
他听到了钟楼里传来的“嗡嗡”声,好奇心驱使着他爬了上去。
他看到了那巨大的、正在微微晃动的钟摆,看到了那些复杂的齿轮,还有旁边一条垂下来的、布满铁锈的链条。
他完全不懂机械,只是出于孩童的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拉了一下那根链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