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哭出声。父亲站在母亲旁边，背着手，平时微驼的腰杆挺得笔直，可邓鑫元看见他悄悄转过身时，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再转过来时，眼睛红红的。
“走，回家！”父亲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底气，“让你妈杀只鸡，咱今晚好好庆祝庆祝！”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乡间的小路上并排走着。邓鑫元手里紧紧攥着录取通知书，纸页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厚重——那是他十年寒窗的成果，是父母半辈子的期盼，是走出大山的钥匙。
那几天，邓鑫元陆续听到了其他同学的消息：读重点高中的初中同学谭伟明，考上了北京大学，成了全县的状元；谭云喜也考进了省城的另一所大学，学的是师范专业，以后想当老师；田晓梅没考上心心念念的军队文工团，被她父亲安排进了县城的橡胶厂，成了一名检验员；王小明没考上大学，也没选择复读。周老师特意去郭家镇的预制板厂家访了三次，每次都空着手回来，说王小明的爹把他锁在厂里，逼着他学看预制板图纸，不让他再读书。
邓鑫元专门去了趟预制板厂，远远就看见王小明站在门口，给来拉货的客户递烟。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右臂还是不自然地弯着，却用左手麻利地划着火柴。火苗在风里跳了跳，照亮了他缺了半颗的门牙——那是小时候爬树摔的。看见邓鑫元，王小明笑着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用左手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递过来：“我爹说了，以后厂里的账归我管，你别看我就一只手，左手算账快得很，以后我也是厂里的‘文化人’了！”
邓鑫元接过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却带着点说不出的涩。他看着王小明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不管是走出大山，还是留在村里，只要好好走，都能走出属于自己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