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让他“无须忧心外界,专注养伤即可”。匠作营的事务,暂时由一位嬴朔信任的老匠师代管。表面上是体恤,但陈玄却从中嗅到了一丝被暂时“边缘化”的味道。嬴朔在等他恢复,也在观察,或许……还在暗中调查钥匙的真正下落。
营地周围的警戒并未放松,反而更加严密。黑肱虽然伤重,但依旧凭借其威望,暗中布置人手,留意营内外的任何风吹草动。张禳则利用其职务之便,不动声色地打探着少府考工室那边关于“残次祭祀礼器”的进一步消息,以及百工墟近日的动向。
据张禳回报,百工墟在经历之前的动荡后,表面已恢复平静,但田工师似乎苍老了许多,对下属的管束也更加严厉。而少府考工室那边,前几日确实又接收了一批从百工墟退回的“问题”礼器,正在进行核验登记,尚未回炉。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陈玄心中一动。若能在那批礼器被处理前,设法查验,或许能找到刻有完整密码的实物!
就在陈玄一边艰难恢复,一边暗中筹划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来到了他的匠房。
来人是公输越。
这位一向古板严肃、对陈玄颇为不屑的大匠,此刻脸上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的神情。他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甚至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素色深衣。
“陈工师。”公输越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少了往日的倨傲,他看了一眼陈玄苍白虚弱的面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有劳公输大师挂心。”陈玄在张禳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靠在榻上,“下吏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他自然不会透露真实原因。
公输越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他也没有深究,只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的声响,衬得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陈工师,”公输越终于再次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陈玄,“前日地宫西侧癸亥甬道附近,监测到一次异常剧烈的地脉能量波动,其源头……似乎与你之前勘验所指方向吻合。波动之后,附近几处支撑结构出现了新的、微小的应力裂纹。此事,你可知晓?”
陈玄心中一震。那必然是“星门”能量爆发造成的后续影响!公输越负责地宫核心机关,对地脉能量和结构稳定最为敏感,他果然察觉到了!
“下吏卧病在床,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陈玄面上不动声色,谨慎地回答,“不知公输大师对此异常,有何高见?”
公输越盯着他,那双阅尽无数机关巧械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蹊跷。那能量波动,非比寻常,不似地火,不似水脉,倒像是……某种极其庞大、且被人为引导的机括之力,骤然失控所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低沉:“而据老夫所知,近期除了你负责的涌泉区引流和之前的勘验,那片区域,并无其他大型工程动工。陈工师,你……当真没有什么要告诉老夫的吗?地宫安危,关乎帝国根本,不容任何闪失!”
这话已经问得极其直白,甚至带着一丝质问的味道。公输越虽然与陈玄理念不合,但在维护地宫稳定和秦帝国利益这一点上,他的立场是毋庸置疑的。
陈玄陷入了沉默。他能否相信公输越?将猗顿竹简的秘密和盘托出?公输越会信吗?他会站在哪一边?是秉持工匠的职责,彻查到底?还是顾忌李斯的权势,选择明哲保身?甚至……他本身是否就与李斯一派有所牵连?
风险太大。在没有确凿证据和自保能力之前,他不能轻易将底牌亮出。
“公输大师忧心地宫安危,下吏感同身受。”陈玄抬起头,迎向公输越审视的目光,语气诚恳却带着保留,“下吏此前勘验,确觉该处地脉有异,能量流动隐晦难明,但受学识所限,未能窥其全貌,更不敢妄断乃人为机括所致。若大师有所发现,下吏愿倾力配合,共保地宫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