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入目是刺眼的大红。红得铺天盖地,红得令人窒息。红烛高烧,在描金的拔步床柱上投下跳跃的光影,也映照着帐幔上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属于新房的甜腻熏香,却压不住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药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身下是硬邦邦的紫檀木床板,硌得她骨头生疼。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触感冰凉滑腻,是上好的云锦被面。
喉头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抽气声。声音出口的瞬间,苏妩浑身僵住。
她的声音!那清泠婉转,曾让山涧流泉都失色的嗓音,此刻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粗糙的砂砾摩擦声!
“呜……小妩!小妩你终于醒了!吓死甜甜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又软又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甜甜?”她在意识深处尝试回应,发出的意念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惊疑。
“是我!是我!”甜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夸张哽咽,更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能量波动太乱了,差点没定位准!小妩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喉咙是不是痛得要命?还有头?呜呜呜,都怪我传送慢了半拍……”
“这是……哪里?”苏妩的意念艰难地组织着,喉咙的灼痛感随着每一次意念的波动而加剧,提醒她这具身体的糟糕状况。她试图调动一丝微弱的元神之力探查,却发现这具身体孱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经脉滞涩,更有一股阴冷的毒素盘踞在咽喉要地,正是这毒毁去了原主的嗓音。
“第八个世界啦!小妩!”甜甜的声音立刻切换成强打精神的模式,努力驱散着方才的哭腔,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这次是古色古香的王朝背景哦!你现在的身份是——永宁侯府不受宠的庶女,苏妩。”
信息碎片伴随着甜甜的解说,如同潮水般涌入苏妩的意识。
永宁侯府嫡长女苏玉瑶,本应是今日这场盛大婚礼的主角,嫁给那位权势煊赫却因中毒重伤而瘫痪在床、据说命不久矣的镇北王顾衡,名为冲喜,实为牺牲。
然而,就在昨夜,原主——这个同名的庶女苏妩,被嫡母以“探病”为由骗入房中,一碗滚烫的毒药强行灌下,彻底毁了她的嗓子。目的只有一个:让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庶女,代替金尊玉贵的嫡姐,踏入这看似富贵荣华、实则死气沉沉的镇北王府,成为那个活死人王爷名义上的王妃,一同等待那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
“所以……”苏妩的意念冰冷,带着一丝千年狐妖洞悉人心的了然,“我是被毒哑了,塞进花轿,替嫁过来的‘冲喜新娘’?”
“呜…是的,小妩。”甜甜的声音又低落下去,带着浓浓的心疼和不平,“原主性子太软了,被灌药时反抗过,挣扎得很厉害……才伤得这么重。那毒叫‘锁喉砂’,歹毒得很,专门坏嗓子……我们现在就在镇北王府的新房里,外面全是看守的人,跑不掉的。”
“跑?”苏妩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牵动得喉咙又是一阵锐痛。千年修行赋予她的,除了对生存的极致渴望,更有属于狐妖的骄傲和狡黠。跑?那是最愚蠢的选择。“我要攻略的目标,就是这位‘活死人’镇北王?”她的意念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暗河,冷静地分析着局面。
“没错!就是他!”甜甜瞬间又来了精神,语气带着一种介绍稀有宝藏的兴奋,“顾衡!这个世界的核心目标!本朝的战神王爷,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人长得……呃,虽然甜甜现在看不到实体,但根据数据库建模,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那气质,那气场……”
“说重点。”苏妩的意念简洁地打断甜甜的花痴发散。喉咙的剧痛让她烦躁,对那个即将见面的“夫君”更添几分冰冷的审视。瘫痪?中毒?活死人?听起来倒是个符合“孤寡大佬”设定的完美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