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深不见底的冰潭，迅速地被那药物的力量拉扯、沉没。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佟振宇那张英俊脸上瞬间掠过的阴鸷，以及柳曼紧紧攥着手帕、指关节发白的、充满了不甘和恐慌的手。
还有……楼下？
在药物带来的昏沉中，秋初霁那点残存的意识，不知为何，竟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刻入灵魂的、尖厉刺耳的咒骂声，正隐隐约约、却又无比真实地从遥远的楼下，穿透层层楼板，钻进他的耳朵里：
“……秋初霁你个死鬼！死透了没？磨磨蹭蹭！老娘的时间全让你这废物耽误了！晦气东西！赶紧让护工给你收尸！老娘一秒钟都不想在这破医院多待！……”
是夏露！
她还在骂！在他前世冰冷的尸体旁，在他刚刚逃离的、那个充满绝望和屈辱的病房里，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他的死亡！
前世的咒骂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刚刚重生的灵魂。而这具属于佟远山的身体，在强效镇静剂的作用下，正不可抗拒地将秋初霁残存的意识拖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药物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试图挣扎的每一丝念头，感官被隔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死寂。
时间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意识仿佛沉没的巨轮，在幽暗深邃的海底缓缓升起，每一丝挣扎都伴随着无尽的艰难。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体征……稳定下来了……真是……医学奇迹……”断断续续的低语，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深度镇静……密切监测……脑部扫描……”另一个更冷静的声音在交代。
接着，沉重的眼皮仿佛被黏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光线依旧柔和，但不再刺眼。视野依旧模糊，却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身体的沉重如同背负千斤巨石，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动弹不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胸腔深处刮过一把钝刀，带来一阵阵陌生的、属于年迈身体的钝痛与酸楚。
但那股濒死的、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似乎……减轻了那么一丝丝？这具身体，这具属于商业巨擘佟远山的身体，虽然垂垂老矣，却似乎蕴含着一种远超他前世病躯的、顽强的生命力基底。
“爷爷？”一个小心翼翼、带着浓浓鼻音和无限惊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秋初霁的“心”猛地一跳！这声音……佟萱姿！那个叫他爷爷的女孩！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模糊地聚焦。佟萱姿那张年轻美丽、此刻却布满泪痕和疲惫的脸庞，清晰地映入他浑浊的眼底。
她的眼睛红肿，眼神中满载着重获新生的巨大喜悦与近乎神圣的忧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