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疲惫的嘆息。
“我没说不管。但这件事,不能按常规的办法来。你立刻回京,不要和任何人接触,等我的消息。这是命令。”
说完,电话被乾脆地掛断了。
听著手机里的忙音,钟小艾站在原地,任凭眼泪划过脸颊。
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让她在这个时候拋下丈夫,独自逃离,她做不到。
她擦乾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不能走。
至少,在確定侯亮平安全之前,她绝不能走。
她收起手机,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她要去省公安厅,她要找祁同伟。
虽然她对祁同伟的印象並不好,甚至有些厌恶他那副钻营的嘴脸。
但现在,作为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祁同伟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有能力接触到核心信息的人。
她需要知道,侯亮平被带到武装部之后,到底会面临什么。
钟小艾坐在驾驶座上,车里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父亲电话里斩钉截铁的命令还在耳边迴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链,要將她拖回京城,远离这个巨大的漩涡。
回去
她怎么能回去
把侯亮平一个人丟在这里
她做不到。
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划过。
这些人,曾经都是她和侯亮平社交圈里的座上宾,是谈笑风生的朋友,是平级或下属。
可现在,钟小艾清楚地知道,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敢接她的电话,更没有一个敢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祁同伟。
她和侯亮平,曾经不止一次在私下里嘲笑过这个学长。
嘲笑他在老书记坟前那惊天动地的一跪,嘲笑他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钻营嘴脸,嘲笑他那句“英雄在权力面前是什么是工具”。
在他们这些天之骄子眼中,祁同伟就是个小丑,一个被权力扭曲了灵魂的可怜虫。
可现在,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小丑,却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她闭上眼,指尖用力,几乎要將屏幕按碎。
电话拨通了。
“嘟……嘟……嘟……”
每一声等待音,都在审判她的高傲和过去的天真。……
反贪局的临时指挥室里。
祁同伟捏著震动的手机,屏幕上“钟小艾”三个字,像一团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皮直跳。
她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
祁同伟的第一反应就是掛断。
这件事,他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往上凑
钟家的背景是深厚,可赵援朝背后站著的,是整个军方!
是天!
他祁同伟算个屁
敢去捅这个天
可是,他又想到钟小艾和侯亮平毕竟是他的学弟和学妹。
如果能帮衬一下,还是要帮衬一下。
可是,他的手指悬在掛断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脑子里飞速盘算著。
钟家,代表的是什么
是侯亮平翻不了案之后,一个潜在的、巨大的人情。
是未来,当风暴过去,他祁同伟想要再进一步时,可能用得上的一块敲门砖。
风险巨大,但诱惑也同样巨大。
他祁同伟这辈子,不就是在赌吗
从一个穷学生,赌到公安厅厅长,哪一步不是走在钢丝上
手机还在固执地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