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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那缕若有若无的琴声再次响起,像亡魂伸出的引路绳。当她们行至一汪毒沼前,琴音突然沉如闷雷,低音在胸腔里共振,仿佛在警告“不可靠近”;绕过毒沼后,琴声又变得尖如裂帛,短促的高音像针一样刺破雨幕,青萝猛地拽住正要落脚的茶心——脚下枯木下,一只磨盘大的毒蛛正悄然织网;待找到安全的卵石小径,琴声终于缓如溪流,悠长的调子随着水流声起伏,连雨势都仿佛温柔了几分。
最惊险的莫过于青萝与毒蛛的狭路相逢。那妖物突然从腐叶堆里暴起,八只复眼在黑暗中闪着红光。茶心刚要挥剑,青萝却已抢先出手——她纤细的手指结印,身后藤蔓如活过来般如鞭抽碎毒蛛的硬壳,绿色的腥臭血液溅在茶心月白的衣摆上,像绽开了几朵诡异的花。这个平日里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姑娘,此刻眼神却异常坚定,弱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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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骤急时,青萝恰好拽开踏向毒沼的茶心,泥水溅上茶心怀中的旧茶壶,壶身震出三记哀鸣,倒像是亡魂在低声提醒。荆棘丛中,雨水顺着茶心的发梢滴落,与琴音的节奏奇妙重合;当她劈开挡路的倒木,琴弦般的枝桠断裂声,又恰好成了琴声的注脚。这“琴声-荆棘-雨水”的循环,成了荒径上唯一的生存密码。
就这样,在亡魂琴声的指引下,两人避开了能溶解骨肉的天然毒沼,躲过了潜伏在暗处的低阶妖物。雨还在下,路还很长,但那缕琴声始终如影随形,像一双无形的手,在这绝境中为她们拨开迷雾,引向未知的前方。
残碑断垣在暮色中勾勒出破败轮廓,神鸦掠过颓圮的檐角,社鼓早已湮没在岁月尘埃里。这座废弃山神庙像被时光遗忘的孤岛,唯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在空气里凝滞——直到那缕追魂般的琴声骤然掐断在雨幕中。茶心踏着积水踏入殿内时,神像底座的阴影里,正卧着一只布满裂痕的青瓷盏,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像谁用指尖在瓷胎上刻下的年轮。
指尖触及盏身的刹那,茶心的枯木臂突然传来奇异的震颤。那些虬结的木纹与盏上裂痕竟在昏暗中彼此呼应,仿佛两段失散多年的宿命在此刻嵌合。她下意识用木质手腕擦拭底座积灰,混着雨水的泥垢簌簌剥落,盏底残缺的铭文在水光中渐渐显影,笔画间似有涛声暗涌。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茶心望着这只被岁月啃噬出裂痕的"听涛盏",突然想起这句老话。原是循着琴声追踪至此,却在这荒祠冷庙中撞见第一盏茶具,倒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机缘。雨声恰在此时暂歇,穿堂风卷着蛛网掠过耳畔,行囊里的茶壶静得像块顽石,唯有那盏裂瓷在掌心微微发烫,仿佛要将某个沉睡的秘密焐醒。
风声穿堂而过时,茶心听见自己枯木臂的木纹里,传来细若游丝的回响——那声音混着二十年前的雨,二十年前的琴,还有二十年前某个被打碎的誓言,正顺着裂纹缓缓渗出。
指尖刚触到听涛盏冰凉的裂痕,无数破碎画面便如决堤洪水涌入脑海——残阳如血的古战场上万尸枕藉,甲胄断裂声混着濒死者的喉鸣,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惨烈具象成猩红画卷。画面骤转,那道模糊身影(或许就是妖丹真正的主人)胸口被刺目的金光洞穿,璀璨佛光竟化作剜心夺魄的凶器,强行攫走他体内那团暖金色的茶魄。
当盏身落回茶壶缺口的刹那,“叮”的一声清越脆响刺破混沌,与方才记忆中亡魂的哀嚎形成诡异反差,仿佛某种古老契约在这一刻悄然重启。
庙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混着暴雨传来狞笑声:“妖女,交出壶和盏!”十数支火把的光在窗纸上映出幢幢鬼影,为首者的叫嚣裹挟着杀气穿透雨幕,“今日这破庙便是你的葬身地,天罗地网,插翅难飞!”
昏迷中的玄鉴忽然指尖抽搐,苍白的手指在虚空划出三道扭曲符文。微光自指缝渗出,竟像有生命般缠上茶壶,顺着听涛盏的裂痕游走、贴合,最终严丝合缝地嵌成完整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