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为风所动,偏过头望向顾濯,唇角微微翘起。
没有久別重逢后的激动与感慨,她不过是以温柔嗓音,与顾濯说了句简单的话。
——你来了啊。
……
……
顾濯微垂眼帘。
他知道,那四个字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当今这一切不为过去所知。
谁也无法看到今天的到来。
此时此刻,唯有那些徘徊在他识海当中的诵经声最为真实——那是白家歷代帝王残魂正在竭尽全力地试图挣脱镇压,重回人间带来的动静。
他听得越来越烦,识海渐渐被这些声音掀起的波澜淹没,不復先前平静。
然后,所有的动静毫无徵兆地消失了。
旧时光在顾濯眼中重映。
……
……
祖宗之法可变否
多年以前,白南明来到这湖泊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很快,她就得出了一个答案,是理所当然的可以。
与那人结伴同游世间之时,相似的问题两人其实討论过几次,但不怎么多,不是因为彼此意见相衝突,而是因为他们都很欣赏喜欢彼此的选择。
正是那次同行,让往后的她始终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过一次的动摇。
哪怕是亲手杀死他。
於是白南明往前,踏满湖静水,把整座白帝山踩在脚下。
连带著山中安眠的歷代白家先祖帝王。
自那天起,她独以此身镇压数百年岁月风霜。
……
……
余笙的出现不是意外。
根据白南明的计算,只要她把现状维持上两百年,白家先祖留下的这个问题將会被彻底解决。
隨之而来的风险显而易见,即是漫长时光迁移过后,她的心境是否仍能不变,心神是否会在某个空隙中被先祖残魂之念侵入,以至於此身为残魂所用
除却面对那人,她对自己抱有近乎无限的信心,当然不会把这两个问题放在眼中。
事实上,这对她而言也不是问题。
这其中真正的问题在於两百年著实太久,足以发生无数意外。
思虑至此,她在数年时光流逝当中,得出了一个更加完美的办法,可以毕其功於一役——镇压白帝山的事实上不是她,而是她这一身境界。
那么,她是否可以通过將这一身通天境界留在此间,让其成为无识无觉般的存在,依託其遗蜕而真实存在著,不受那些吵闹杂音的影响,深入白帝山的阵法当中,如若顽石般长存数百年时光
白南明认为这是可行的。
可行,即行。
哪怕这代价是她百年修行付诸一炬,直面生死。
……
……
落入顾濯眼中的画面十分清晰。
白南明在往后数年时光中,开始为转世重生之事做准备。
以她的骄傲性情,根本瞧不起旁人的身躯,自然不会做出夺舍这样的无趣选择。
就像余笙在登山之时与顾濯说过的那样,如今荒人正在做的那些尝试,白家在大秦立国之初就已经在做了,奈何在各种缘故的影响下始终不得圆满,但也足以能用。
然而先帝残魂依白帝山而存,两者纠缠至难捨难离,为白家降下大劫,此法自然不会为白南明所取。
故而她真正的选择是眾生。
不是眾生,而是那把名为眾生的铁枪。
自那一天起,眾生被重新祭炼,不再是从前那把肃杀人间的铁枪。
无数珍贵的材料通过最为隱秘的渠道,在太监首领的亲自操办下秘密送往白帝山,呈现在白南明的身前,供其使用,铸就新生。
最终她成功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