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位守坟人理会他,他在这荒唐世界中茫然无措,神魂渐渐为经声所薰染,將失自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守坟人突兀地抬起头,睁大眼睛盯著白浪行,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那是很简短的三个字。
“杀……了我。”
……
……
残魂与白帝山的关係如跗骨之俎,故而白家歷代先祖所採取的办法是消磨,凭藉万物霜天劫的肃杀冰封之意,通过漫长时光的消逝让其神智尽失。
为了加快这个过程,白家的君主更是让白家人长住山上守坟,以血脉带来的天然亲近吸收残魂所溢散出来的念想。
这也正是守坟人不允离开白帝山的根本原因。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都是一种囚禁,是一种冷血到以人作为耗材的残酷手段。
然而如今身在此间的守坟人,无一不是自愿。
因为他们都是来自於百余年前大秦即將崩塌的那个年代。
在那个动盪的年代里,他们除却这一身看似尊贵的血脉之外,既无境界更无实力,在亲身经歷过残酷的鲜血清洗后,很自然地生出了一个无法熄灭的想法。
——復仇。
於是他们成为了守坟人,为白家做力所能及之事,心甘情愿地成为耗材,让白皇帝不必有那么多的后顾之忧,这就是他们最大的贡献。
……
……
天琼峰顶。
暮色浸染满湖春水,雾气如血。
顾濯睁开双眼,望向天地。
余笙的声音隨之响起。
“我已经把最好的送给你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倦意:“不要忘记你的责任。”
顾濯沉默片刻,问道:“你要先睡上会儿吗”
余笙望向白南明,唇角微微翘起,自嘲说道:“死后自会长眠,生前何必久睡。”
顾濯说道:“也对。”
说完这两个字,他放下了手,指尖离开白南明的眉心。
不再相触,並非別离。
白家先祖残魂的意志仍旧在他的识海当中,不曾停歇片刻,始终翻云覆雨,试图让他沦为一位崭新的守坟人,为其诵经守墓。
余笙走在他的身旁,伸出左手。
顾濯给出右手。
接近。
握住。
无须十指紧扣,气息依旧相融。
下一刻,两人眼前的景色骤然变幻,置身层云之上,与落日平齐。
整座白帝山无有遗漏,尽数落入眼中。
不仅是风景,更是天地元气流动的趋向,铭刻在山体上的无数阵法,以及与白帝山近乎融为一体的白家歷代先祖残魂。
残魂与白帝山的关係如跗骨之俎,根本无法分开,故而白家歷代先祖所採取的办法是消磨,凭藉万物霜天劫的肃杀之意,通过漫长时光的磨灭让其神智尽失。
在顾濯与余笙执手的此时此刻,这种关係不再亲密到可以共生,有了可见可入的缝隙。
人间之大,唯有他们联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在满山诵经声中,那道直抵穹苍的清冽孤寂的气息不再縹緲,有了真实的形状。
落入眾生眼中,即是一道无与伦比的白光。
以白帝山为中心,方圆千里的天空再次被照亮,如若返昼。
下一刻,这道白光自天穹如瀑而落,没入白帝山中。
那道白光是天地间最为锋利的那把剑,也是最无敌的那把铁枪,它如流水般没入山与山的缝隙之间,依循著天地元气的流动而不断前行,斩断那些无形无质的系带。
伴隨著那些系带的断开,天琼峰上有坟墓悄无声息崩塌,烟尘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