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走近，就听见屋里传来舅妈那拔高了嗓门、略显尖锐的声音，即便是隔着门，也透着算计。
“……您说您，守着这瓜田有什么出息？一年到头能挣几个子儿？现在征地的机会多难得，人家给出的条件够可以了！您签了字，拿了钱，搬到镇上去住楼房，不比在这风吹日晒的强？”
陈姗姗眉头一皱，轻轻推开了虚掩的屋门。
屋内，姥爷蹲在角落的矮凳上，闷头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陈真海夫妇满脸怒容。
舅舅则坐在一旁，搓着手，神色尴尬，欲言又止。
而舅妈，正背对着门口，说得唾沫横飞。
她的出现，让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舅妈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夸张的笑容。
“哎呦，这不是姗姗吗？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俊了！快进来快进来！”
那语气，仿佛多年前的龃龉从未发生过。
舅舅也局促地站起来，讪讪地笑了笑：“姗姗来了。”
陈姗姗的目光直接越过舅妈，落在姥爷身上，“姥爷，怎么回事？什么征地？”
舅妈立刻抢过话头，亲热地想来拉陈姗姗的手，被陈姗姗不动声色地避开。
“哎呀，是大好事！有开发商看中咱们这一片了，要征地，补偿款不少呢！我们正劝你姥爷赶紧答应，别耽误了发财的好机会！”
王云开口：“嫂子，这事儿得看爹自己的意思，再说，这田是爹娘一辈子的心血。”
舅舅在一旁低声附和：“就是……就是……”
舅妈狠狠瞪了舅舅一眼，随即又换上那副精明的笑容：
“大妹，大妹夫，你们想想，咱爹这么大年纪了，还守着这瓜田，你们忍心吗？拿了这笔钱，搬到城里去住楼房，多享福啊！”
陈姗姗走到姥爷身边，轻轻拿掉他手里的烟袋，温声道：
“姥爷，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然后她才抬眼，冷冷地看向舅妈，
“既然是姥爷的地，签不签字，自然由姥爷自己做主。别人，怕是没资格替他决定。”
舅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语气也冷了下来：
“姗姗，你这话说的，我们是一家人，还不是为你姥爷好？再说，这钱以后不也是留给你们小辈的……”
“为我好？”
一直沉默的姥爷突然磕了磕烟袋，声音沙哑却带着怒气，
“为我好就是逼着我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这地是我和你早死的娘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我哪儿也不去！”
“您怎么这么固执！”舅妈提高了音调。
陈姗姗往前站了一步，将姥爷护在身后，目光如炬地盯着舅妈：
“姥爷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舅妈被她的气势慑住，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舅舅在一旁使劲拉她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少说两句，先回去……”
“回什么回？”
舅妈一把甩开舅舅的手，指着陈姗姗，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
“陈姗姗，别以为你现在赚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了。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来指手画脚！”
陈姗姗笑了，笑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寒：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逼姥爷做他不愿意的事。”
舅妈见在陈姗姗这里讨不到便宜，眼珠一转，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一向老实巴交的陈真海，语气带着明显的酸意和挑拨：
“大妹夫，不是我说你。你们家姗姗现在有本事了，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可这事儿毕竟是王家的事，好像也轮不到小辈出来当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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