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帧是五行受困,青苔从耳际蔓延到眉梢;最后一帧里,一个白发老道正蹲在花果山浇苗,苗叶上站着只毛脸猴子,手里捧着颗刚摘的桃子。
“花果山本是混沌初开时的第一块顽石。” 老祖终于开口,声音像从九重天之外飘来,又像贴在耳边低语,“女娲补天剩下它,不是残缺,是留着给三界扎根的。” 他抬手轻挥,银桥向前延伸丈许,拂尘丝缠着的 “道” 字突然散开,化作无数星点融入悟空体内,顺着经脉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如沐春风。
火眼金睛再次不受控制地发动,这次看到的不是地心,是奔腾不息的时间洪流。他看见老祖在三星洞石床前刻《造化玉册》,刻刀落下时溅起的火星都带着道韵;看见自己的石卵从遗石裂缝中滚出,吸收着日月精华渐渐有了灵识;看见金箍棒的雏形在东海海底吸收鸿蒙紫气,由顽铁化作神兵…… 最清晰的画面,是老祖当年敲他三下的戒尺,尺端沾着的不是木屑,是花果山特有的粉桃花瓣,此刻还带着淡淡的甜香。
“您当年……” 悟空的话没说完,就被桃林的异动打断。千万颗桃核突然腾空而起,在银桥两侧组成两道光墙,墙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有天兵天将的法号,有妖魔鬼怪的俗名,甚至有唐僧的 “玄奘” 和八戒的 “天蓬”,字迹或金或紫,或明或暗。而他的 “孙悟空” 三个字,正嵌在 “须菩提” 下方,像一颗刚破土的新芽,被上方的浓荫温柔庇护。
天庭的警报声从云层深处传来,尖锐如裂帛。三十三重天上,托塔李天王的七宝玲珑塔突然剧烈震颤,塔尖自动转向花果山的方向,塔身的佛铃个个炸裂,飞出无数被困的上古精魂,他们在空中盘旋悲鸣,最终竟齐齐朝着银桥方向下拜。玉帝握着的玉圭裂开细纹,他望着水镜中三星洞的虚影,突然想起鸿钧老祖留下的谶语:“石中生猴,猴归石中,三星重现,三界归宗。” 冷汗顺着龙纹玉冠滑落,滴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
灵山的金莲池也起了波澜。如来佛指尖的紫檀念珠断了第三颗,落在池中激起千层涟漪,每圈涟漪里都有花果山的影子:桃林、水帘洞、老顽石,还有那个正在过桥的毛脸猴子。十八罗汉同时睁眼,金色的瞳仁中映出西方极乐世界的金光正在向东流动,如万马奔腾般汇入那道银桥,与月华交织成金紫双色的光带,将花果山笼罩其中。
悟空站在光带中,突然明白老祖为何要逐他出师门。不是嫌弃,是保护 —— 就像父母故意推开即将远行的孩子,只为让他在风雨里长出自己的筋骨,学会独自面对世间的刀光剑影。他弯腰捡起金箍棒,这次棒身没有震颤,反而发出一声温顺的嗡鸣,像是久别归家的孩子扑进母亲怀抱,又像是沉睡千年的古玉终于遇到知音。
银桥尽头的老祖露出一抹浅笑,拂尘指向那株奇异幼苗。幼苗的叶片突然舒展,露出叶心的纹路 —— 竟是一幅缩小的三星洞地图,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皆清晰可见,图上用朱砂标着个红点,正是他当年睡过的石床位置,床脚还画着个小小的猴子剪影。“进来看看吧。” 老祖转身踏上银桥,道袍的下摆扫过桥面,拂起一片桃花瓣,“有些东西,该还给你了。”
悟空最后看了眼花果山。老顽石的裂缝里钻出新的根须,嫩白如银丝,紧紧抓住身下的泥土;灰毛小猴正踮脚往桃核组成的光墙上贴自己的名字,用爪子蘸着桃汁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水帘洞的瀑布折射出彩虹,虹光里隐约能看见八戒的钉耙、沙僧的宝杖、唐僧的念珠、玉龙的龙珠……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银桥,金箍棒在身后拖出一道青黑色的光轨,像一条终于找到源头的河,欢快地向前奔涌。
桥栏的拂尘丝轻轻扫过他的鬓角,那些白毛突然变得晶莹剔透,如月华凝成的丝线。悟空低头看向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桃花瓣,瓣上的纹路与他石猴本体的裂纹完美重合,连最细微的凹凸都分毫不差。远处的天庭和灵山还在震动,但他突然不关心了 —— 有些回家的路,注定要自己走,就像当年离开三星洞时一样,只是这次,他不再是那个只懂闯祸的猢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