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洞开混沌藏玄机,戒尺重现点迷津
银桥的拂尘丝在脚下泛起涟漪,每根丝线都缠着三枚星符,分别刻着 “过去”“现在”“未来”。悟空每迈出一步,桥身便漾开圈金紫相间的光纹,光纹边缘的星砂簌簌坠落,在空中凝成细碎的光斑。他低头望去,光纹里藏着无数流动的画面:三星洞清晨扫落叶时,扫帚扬起的尘屑中浮着他偷藏的桃核;五行山啃野果的黄昏,果皮落地的弧度与当年拜师时的叩首重合;取经路上分食馒头的瞬间,八戒沾着麦糠的指尖与他的指尖相触,迸出的火星竟与初得金箍棒时的霞光同色。这些碎片像被月光穿起的念珠,在桥栏两侧串成流转的光链,每一粒珠子都是段鲜活的记忆。
“师父,当年您为何要教俺七十二变?” 悟空的声音撞在桥栏上,被拂尘丝弹回来时染上星砂的清响,竟带着少年时未脱的清亮。老祖在前头缓步而行,麻布道袍的下摆扫过光纹,那些画面突然加速流转如走马灯,最终定格在他初到三星洞的模样 —— 毛脸猴腮,穿着偷来的道士服,领口歪到一边,露出胸前蓬乱的猴毛,眼里满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气,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野果,果汁顺着指缝滴在青石上,晕出小小的深色印记。
“你可知何为七十二变?” 老祖没有回头,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虚空。银桥两侧的云雾突然如幕布般扯开,露出下方翻滚的云海,云涛间浮着七十二座浮空岛屿,岛与岛之间以虹桥相连,每座岛上都有个 “悟空” 在修行。最东侧的岛屿上,那个 “悟空” 跟着樵夫砍柴为生,腰间别着的柴刀缺口与他当年的金箍棒裂痕一致,鬓角虽已斑白,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却盛着阳光;中间的岛屿上,“悟空” 成了天庭的弼马温,把天马养得膘肥体壮,闲暇时躺在马厩看云,指缝漏下的光斑在草料上拼出花果山的轮廓;最深处的岛屿,“悟空” 仍被压在五行山下,山壁上刻满他用指甲划的佛经,笔画间渗出的血珠落地处,竟长出株小小的桃苗。
“世人以为是七十二种神通,却不知是七十二种‘可能’。” 老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拂尘轻挥间,西侧岛屿上的 “悟空” 突然抬头,与桥上的他四目相对,两个身影同时伸手触碰虚空,指尖相抵的刹那,两座岛屿的虹桥突然亮起,在云海中连成道金色的光带。
悟空的火眼金睛骤然刺痛,眼底泛起淡淡的血丝。他看见每个 “悟空” 的眉心都有颗朱砂痣,与自己识海深处的本源印记完全重合。那个砍柴的 “悟空” 枕边,压着片干枯的桃花瓣,与他此刻鬓角沾着的花瓣同形;弼马温 “悟空” 的马厩梁上,刻着串歪歪扭扭的字:“此处可养天马,亦可种桃树”;五行山下的 “悟空” 用桃核在石缝里摆出的阵型,竟是三星洞的护山大阵,只是将阵眼的 “道” 字换成了 “家” 字。
“俺……” 他刚要开口,银桥突然剧烈震颤,拂尘丝绷直如弓弦,发出嗡嗡的鸣响。身后传来天庭的雷鼓声,三十三重天的云层翻涌如沸腾的铁水,天兵天将列成九宫大阵,托塔李天王的七宝玲珑塔在云端闪着寒光,塔尖射出的金光直逼银桥,所过之处星砂尽数消融。悟空下意识地握紧金箍棒,却发现棒身的星图正在重组,北斗七星的斗柄缓缓转动,最终指向老祖的背影,星图边缘浮现出四行小字:“无需争斗,只需观照”,笔迹与《造化玉册》扉页的题字如出一辙。
“他们怕的不是你,是‘变数’。” 老祖抬手轻挥,银桥尽头的云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斜月三星洞的真身。山门并非记忆中那般古朴,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星砂组成,门楣上的 “斜月三星” 四个字正在缓慢旋转:“斜” 字化作弯刀时,刀刃映出他大闹天宫的身影;“月” 字凝成玉盘时,盘面浮出五行山的轮廓;“三” 字变作三颗星辰时,星芒连成取经路的轨迹;“星” 字散作漫天光点时,每个光点都亮着个 “悟” 字。门柱上缠绕的藤蔓突然开花,花瓣里浮出无数张面孔,有天庭的仙官,有西天的罗汉,还有凡间的百姓,每张脸都在无声地诉说:“我也曾有过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