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脚蹭着路边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是寨子里最好的猎户,常年背着弓箭在山林里跑,肩膀比一般人宽,手掌上满是老茧。
此刻他却没了往日的沉稳,脚步又快又急,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满脑子都是“鬼子”“杀人”“黄金”这几个词。
一想到那些鬼子可能藏在后山,可能正盯着寨子里的人,他就觉得后颈发紧,恨不得立刻扛着弓箭冲过去。
推开自家木楼的门,火塘里的火还没灭,铁锅里炖着的腊肉冒着热气,旁边的陶碗里还盛着半碗米饭,是媳妇阿妹中午给他留的。
可阿虎连看都没看,径直走到墙角,弯腰掀开一块木板,从里面抽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砍刀,又翻出自己的弓箭那弓是用老桑木做的,弓身泛着暗红色的光,箭囊里插着十几支木箭,箭头都是用铁打的,磨得锋利无比。
他坐在火塘边的小板凳上,拿起一块磨刀石,往上面洒了点水,“嚯嚯”地磨起了砍刀。
刀刃划过石头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他越磨越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他奶奶的!狗日的鬼子!
当年没把你们杀干净,现在还敢来祸害咱们苗寨?
等着吧,老子这就把刀磨快,把箭头磨尖,到时候一箭射穿你们的狗脑子,让你们有来无回!”
砍刀的寒光映在他脸上,他想起媳妇阿妹还在月子里,怀里抱着的儿子才刚满半个月,小脸蛋红扑扑的,哭起来声音还软软的。
要是那些鬼子真的动手,阿妹和孩子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磨刀的手更用力了,眼眶也有些发热。
“虎娃,你这是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阿虎的老娘绣花婶抱着孩子,慢慢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青布包着,怀里的小孙子睡得正香,小嘴巴还微微张着。
刚才祠堂的钟声她也听见了,心里一直不安,这会儿看见儿子回来就磨刀,连饭都不吃,更是急得不行。
“娘,您咋起来了。
快把孩子抱回屋,别着凉了。”阿虎赶紧停下手里的活,想站起来接孩子。
绣花却没动,她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走到阿虎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砍刀和弓箭,又看了看桌上没动的饭菜,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这孩子,咋连饭都不吃就磨这些东西?刚才祠堂的钟敲得人心慌,到底出啥事儿了?是不是寨子里出啥乱子了?”
阿虎看着老娘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担忧,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娘……鬼子……鬼子进寨了。”
“啥?”绣花手里的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怀里的孩子被惊动了,轻轻哼唧了一声。
她赶紧拍了拍孩子的背,让孩子重新睡熟,可自己的手却一直在抖,声音也带着颤:“你……你说啥?鬼子?
哪来的鬼子?”
“是阿赞林和灵儿在后山看见的。”
阿虎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那些鬼子躲在后山山洞里,说是要挖当年抗战时期埋在咱们苗疆的黄金,还说……还说等运完黄金,就把咱们寨子里的人都杀了,埋在后山,免得走漏风声。”
“杀……杀了我们……”绣花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摔倒。
她看着阿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又是鬼子……又是这些杀千刀的鬼子……”
她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1943年的那个秋天。那时候她还不叫绣花,大家都叫她“丫头”,才刚满十岁,家里穷得叮当响,只有一间破破烂烂的木房,爹娘靠种几亩薄田和采草药过日子。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听见寨子里有人喊“鬼子来了”,爹娘吓得赶紧把她抱进地窖,又往她怀里塞了几个地瓜,嘱咐她说:“丫头,千万别出声,等爹娘来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