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深刻地明白,沈潇那句“力散于面”的道理,是何等救命的真理。
没有这几块看似不起眼的破木板,他们三个,有一个算一个,早成了这烂泥地里冰冷的肥料。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他们挪动的速度,比最慢的蜗牛快不了多少。
但他们的方向,始终坚定不移,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那片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芦苇荡。
草丛之中。
徐盛靠坐在一块被水草紧紧包裹的、相对坚实的土包上,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他又一整天没有合眼,所带的水和食物也快被吃光了。
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疯狂侵袭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还不敢睡。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等对方的人睡着,他才敢小睡片刻。
白天那群烦人的苍蝇虽然退了,但外面,还留着眼睛,他怕对面趁夜进攻。
他握紧手中的长弓,弓身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在他的身边,只剩下最后不到五十支羽箭。最多还能坚持两天。
弹尽,粮绝。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他本是东城县尉手下的一名小吏,只因看不惯那县尉鱼肉乡里,视人命如草芥,一怒之下,血溅公堂。
他不后悔。
大丈夫生于乱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是,连累了家中的妻儿老小……
想到此处,徐盛这个七尺高的铁血汉子,虎目之中,竟控制不住地泛起湿润的水光。
他猛地甩了甩头,强行将所有杂念驱散出脑海,耳朵如同最警觉的野兽,捕捉着周围任何一丝异动。
忽然!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听到了!
那不是风声,不是蛙鸣,更不是白天那些蠢货踩进泥坑的噗通声。
而是一种……极有节奏的,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啵……嘶……”
一下,又一下。
声音很轻,很慢,却无比坚定地从他后方的黑暗中传来!
有人!
徐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第一反应是,臧霸的人,换了新的法子,竟然从后面摸过来了!
他无声无息地翻过身,悄无声息地拨开身后的芦苇,顺着那诡异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
他看到了让他头皮瞬间炸裂的一幕。
三道黑影,正死死地贴在沼泽的表面,以一种完全超乎他想象的诡异姿势,在滑腻的烂泥上“爬”行!
他们的身下,似乎垫着某种长条状的物事。
最前面的人负责铺设,中间的人负责传递,最后面的人负责回收……三个人,如同一条分工明确、行动默契的巨大蜈蚣,正一点点地,朝着自己所在的这座“孤岛”爬来!
这是什么妖法?!
徐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但无论对方用的是什么鬼魅伎俩,此刻,他们是敌人!
是想要他命的敌人!
没有丝毫犹豫,徐盛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这是他最后的武器。
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冰冷刺骨的杀意,在他眼中凝聚成实质。
他缓缓拉开弓弦,陈旧的弓身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嗡……”
他将身体里最后力气,全部灌注在稳如磐石的手臂上,死死地瞄准了最前方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正单膝跪在木板上,准备铺设下一块“路”。
月光下,依稀能看见那人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袍子,在这黑暗中格外显眼。
但徐盛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