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太阳刚爬过京城的朱红城墙,沈清一乘坐的青篷轿子就碾过了青石板路,轿外传来小贩叫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混着茶馆伙计的招呼声,满是烟火气。她指尖轻轻捏着轿帘一角,心里还惦记着临行前答应小云的桂花蜜饯。
“停轿。”沈清一掀帘下车,青绿色的裙摆在风里扫过轿边的铜铃,叮当作响。
她刚要往京城里街边最好吃的桂花糕铺里去,就听见不远处的茶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侯府二小姐”五个字像根细针,猛地扎进她耳朵里。
“你是没见着!据说当时那伙歹徒劫道,侯府二小姐竟直接冲上去了,听说还跟歹徒拉拉扯扯的,这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有这么不知廉耻的?”茶桌旁的老汉嘬了口粗茶,声音洪亮得半条街都能听见,手里的烟杆在桌角敲得笃笃响,满脸的不赞同。
林晓星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桂花糕纸包攥得发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布庄里的妇人就插了话,手里的针线活都停了:“王老汉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听我家侄子说,那歹徒是要谋财害命,二小姐是紧急关头、急中生智,故意跟歹徒周旋引开注意力,不然哪有人活命!这叫英勇聪慧,是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老汉冷笑一声,“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倒好,抛头露面跟男人打交道,传出去侯府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我家闺女要是敢这样,我打断她的腿!”
“你这老封建!”妇人也来了气,放下针线叉着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再说二小姐救了人是事实,总比那些躲在屋里怕沾灰的娇小姐强!我还听说二小姐弹得一手好古筝,前些日子在栖竹汀跟着叶先生学琴,多少人想求叶先生指点都没机会呢!”
议论声越吵越凶,挑担子的小贩也凑了过来,挠着头插言:“我倒觉得两边都有点理,就是这传闻越传越邪乎,昨儿还听见有人说二小姐跟歹徒拜了把子,今儿又说二小姐被休了……”
林晓星一听到自己现在身份的事情,连忙跟着八卦起来,这不就是先前从郊区庄子回来的时候的事情吗?
旁边的张嬷嬷急忙拉住一个路人,声音都带了点急:“这位姑娘,请问侯府二小姐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见张嬷嬷衣着得体,倒也耐心解释:“具体的没人说得清,就之前侯府的女眷们在城外遇到歹徒,二小姐下了马车,后来官兵来了把歹徒抓了,可不知怎么就传成这样……现在京城里都吵翻了,有人说二小姐丢了侯府颜面,该禁足反省;也有人说二小姐见义勇为,该受嘉奖呢。”
张嬷嬷一攥着手帕的手更紧了,她抬头望向林晓星的方向,心里沉甸甸的——小姐刚从栖竹汀回来,还没安稳几天,就被卷进这样的流言里,老夫人知道该担心了。
她不再耽搁,拉着林晓星往轿子上去,吩咐轿夫连忙往侯府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见到老夫人,把外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好好跟老夫人说说才行。
林晓星嘴里塞了两个桂花蜜饯,她没多大在意。
可她没注意到,茶摊角落坐着两个男子,手里捏着杯冷茶,目光正落在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关于林晓星的传闻,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热闹些。
青篷轿子再次启程,轿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变得急促,林晓星含着桂花蜜饯的舌尖还留着甜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轿帘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样,全然没把方才的流言放在心上——左右她本就没打算在侯府久待,等过几日寻个机会溜去江南,这些闲言碎语自会烟消云散。
张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源冷厉的眼神逼得咽了回去。他扫过张嬷嬷紧绷的脸,语气里没半分温度:“侯府的嬷嬷,管得倒是宽。本世子与二小姐议事,你只需候着便是,再敢多言,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这话像块冰砸在张嬷嬷心头,她攥着手帕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却只能躬身退后,目光死死盯着林晓星的背影,满是焦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