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娘近来的变化,穗安一直默默看在眼里,心中隐有察觉。
然而,连日来的亲身经历,一遍遍冲击着她固有的认知。
她亲眼见识过海妖翻江倒海的恐怖伟力,那种力量绝非凡人可敌;
她亦感受到仙神面对某些灾厄时的“束手”或“无为”,似乎受制于无形的规则;
而最深刻的,是凡人在天灾妖祸面前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狂风中的苇草。
这些冲击交织在一起,在她心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困惑,挥之不去:这由仙神主导的天地秩序,究竟如何运转?凡人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若说凡人轻贱如蝼蚁,为何要煞费苦心“培养”默娘这位海神来庇护?这岂非矛盾?
可若凡人真如此重要,为何一次妖祸,就能轻易夺走无数生命,如同拂去尘埃?
更令她不解的是,那些拥有移山填海之能的神仙,既然能洞悉一切,为何不直接出手,将肆虐海域的妖邪彻底铲除?这分明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这巨大的困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在病痛与疲惫中,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迷茫。
时光在默娘日复一日的行善积德中悄然滑过,她的法力也随之日渐深厚,而穗安心中那份对天地秩序的困惑,却如影随形,并未消散。
渐渐地,穗安发现自己对跟随默娘行医救人,失去了往日的热忱,今天救的人,明天就可能丧生大海,这样有什么意义?
阿娘心善,认了劫后余生的桂花做义女。这丫头嘴巴伶俐,性子泼辣,正好能帮默娘打理诸多繁杂事务,处理起纠纷来也颇为得力。
默娘自身也显现了新的神通——但凡海上遇险,只要有人虔诚呼救,她的心神便能瞬间感应,灵魂离体,驰援千里。
看着默娘已初具气象,举手投足间隐有海神威仪,穗安心中暗忖:这场漫长的考验,该是过去了吧?往后的路,大约便是循着“遇难-感应-救援”这般循环。
家中生计已稳,无需再靠出海搏命。那么自己呢?是要走上既定的路护持着默娘,直至她功成圆满分一杯羹,还是离开这里?
一个念头清晰的浮上心头,留在这里看着已成定局的“神迹”轮转,并不能解开她心中那团乱麻。
她需要走出去,去寻找那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答案。
几天后,穗安从刘大夫处郑重接过一封写给余杭洞霄宫王道长的信函。
她将信小心收好,回到家中,对围坐在一起的家人说出了决定。
“阿爹,阿娘”,穗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刘大夫托我办件事,替他送封信去余杭的洞霄宫,给一位王道长。路途有些远,我想借此机会出去走走。”
屋内一时寂静。阿爹林愿放下手中的渔网梭子,深深吸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阿娘张了张嘴,眼圈先红了:“安丫头…非得去那么远?外头…外头乱得很。”
她想起女儿这段时间的沉默和偶尔流露的迷茫,心知肚明这送信只是个由头。
大哥大嫂脸上流露出不赞同,妙珠嘟囔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仙苗,人活着想那么多干什么!”
穗安看着母亲担忧的脸,心头酸涩,却还是坚持道:“阿娘,信很重要。而且我也想看看外面。”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想看看这个有神仙、有妖怪、有无数凡人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愿磕了磕烟锅,声音低沉:“神仙道长的事我们不懂。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只是万事小心,记住,你永远是林家的女儿。”
他们知道女儿心中的困惑如同迷雾,那是对高高在上的神仙世界的质疑,是他们这些敬畏神灵的凡人无法开解、甚至不敢深想的。
不忍心女儿的心志就此蒙尘,哪怕有万般不舍与不解,他们也只能勉强点头。
穗安看向默娘,斟酌着开口:“默娘,我觉得神仙救人,靠的是规则和考验,就像你积累法力。可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