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弱的红光在炕洞深处明明灭灭,映着德麟年轻而紧绷的脸庞。他整夜未眠,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守护着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天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一点点放亮。肆虐了一夜的风雪,竟也奇迹般地停了。世界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一片刺眼的银白,显得异常宁静,仿佛昨夜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噩梦。
就在这黎明到来、万籁俱寂的时刻,炕上那堆厚厚的被子下,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呻吟。
德麟猛地从昏沉的守护中惊醒,扑到炕边。
表哥醒了!
韩庆年沉重的眼皮再次艰难地掀开。这一次,眼神虽然依旧疲惫不堪,却不再是濒死的涣散,而是有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他看到了守在炕边、双眼布满血丝、满脸憔悴却写满惊喜的德麟。
“德麟……”韩庆年费力地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丝温暖的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散了德麟一夜的疲惫和寒冷,驱散了心底积压的恐惧和绝望。
火种未熄,只待那席卷一切的东风。
他感觉自己的血,又热了起来,像冰封的河流在春日下开始涌动。
表哥醒了!火种未熄!希望未灭!
韩庆年一天天好起来了。
在德麟寸步不离的守护下,那场致命的严寒和创伤,如同退潮般,缓缓地从韩庆年的身体里褪去。冻伤的皮肤开始发黑、脱落,露出下面粉嫩的新肉。断裂的筋骨在缓慢地接续,虽然动作依旧迟缓僵硬,但至少能自己坐起身,能喝下热腾腾的、加了红糖的小米稀粥了。
夏二爷的眼里向来不揉沙子,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后怕,坐在炕沿边,吧嗒着旱烟,小心翼翼地问起:“庆年啊……这大过年的,你……你这是咋弄的?咋就……”
韩庆年靠在炕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缓缓开口,编织着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合情合理的谎言:
“二舅……咳……别提了。本来是想着几年没走动,趁着年下,赶了车,备了点儿年货,来给您和二舅妈拜个年,谁成想,刚过了小亮沟儿,就碰上一伙儿胡子,车,还有东西,都被抢了,我也被打了一顿,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儿,要不是德麟发现……” 他顿了顿,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夏二爷听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着乱世中太多的无奈和悲凉:“唉……这几年,闹鬼子,亲戚理道的礼尚往来都断了,人心都凉了,难得你娘儿俩还有这份心,还惦记着你二舅,没大事儿就好,没大事儿就好!人活着比啥都强!先在舅这儿好好养着,养好了身子骨再说回家的事!”
夏二爷拍了拍韩庆年的手背,语气真挚。他显然完全相信了这个“遭遇强人劫道”的解释,这解释完美地掩盖了所有可能的危险和秘密。
他本是一个本分、胆小、只想护住家人的老农民。这些年进了城,开了铺子,眼界宽了,又精明了许多,他宁愿相信这个“安全”的版本。
至于韩庆年的真实目的——那深埋雪中的情报,那风雪夜的亡命奔袭,那南大庙的生死传递,以及他此刻在盘山县真正肩负的使命——韩庆年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德麟也懂事又默契地从不追问。他知道表哥不说,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只知道,表哥在做一件顶天立地生死攸关的伟大的事,而自己能守护在他身边,就是最大的支持。
德麟每天陪在韩庆年身边,一步都不想离开。他端水送药,擦拭身体,陪着说话解闷。
韩庆年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在德麟眼中不仅仅是痛苦的印记,更是无声的勋章和教材。
一天夜里,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德麟给韩庆年掖好被角,趴在他身边,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着表哥沉静的睡颜
